《孔⼦家语·屈节解第三⼗七》(3)原⽂·注解·译⽂
【原⽂】
孔⼦弟⼦有宓⼦贱者,仕于鲁,为单⽗宰。恐鲁君听谗⾔,使⼰不得⾏其政,于是辞⾏,故请君之近史⼆⼈,与之俱⾄官。宓⼦戒其⾢吏,令⼆史书。⽅书辄掣其肘,书不善则从⽽怒之,⼆史患之,辞请归鲁。宓⼦⽈:“⼦之书甚不善,⼦勉⽽归矣。”
⼆史归报于君⽈:“宓⼦使⾂书⽽掣肘,书恶⽽⼜怒⾂,⾢吏皆笑之。此⾂所以去之⽽来也。”鲁君以问孔⼦,⼦⽈:“宓不齐,君⼦也。其才任霸王之佐,屈节治单⽗,将以⾃试也。意者以此为谏乎?”公寤,太息⽽叹⽈:“此寡⼈之不肖。寡⼈乱宓⼦之政⽽责其善者,⾮矣。微⼆史,寡⼈⽆以知其过;微夫⼦,寡⼈⽆以⾃寤。”遽发所爱之使,告宓⼦⽈:“⾃今已往,單⽗⾮吾有也,從⼦之制,有便於民者,⼦决为之。五年⼀⾔其要。”宓⼦敬奉诏,遂得⾏其政,于是单⽗治焉。躬敦厚,明亲亲,尚笃敬,施⾄仁,加恳诚,致忠信,百姓化之。
【注释】
宓⼦贱:孔⼦弟⼦,姓宓,字⼦贱,名不齐。鲁国⼈,性情仁爱,有才智。 王肃注:“宓,⾳密。”
单⽗宰:单⽗,春秋时鲁国⾢名,古城在今⼭东单县南。宰,古代官名,地⽅长官。 王肃注:“单,⾳善。”
史:古代官名,指下级佐史。《周礼·天官·宰夫》:“六⽈史,掌官书以赞治。”郑⽞注:“赞治,若今起⽂书草也。”肘:四库、同⽂本此前有“⾂”字。
寤:通“悟”,觉悟,醒悟。认识到的意思。⾮:四库、同⽂本作“数”。微:⽆,若果没有。
【译⽂】
孔⼦有⼀个叫宓⼦贱的弟⼦,在鲁国当官,担任单⽗的地⽅长官。他担忧鲁国国君听信谗⾔,导致⾃⼰⽆法推⾏政令,于是在辞⾏赴任时,恳请鲁君⾝边的两位佐史同⾃⼰⼀同到任。宓⼦贱在诫勉单⽗⾢官时,命令两位佐史。刚刚开始写就扯拽他们的胳膊肘,写得不好就责备他们,两位佐史担⼼不能胜任,就请求辞职回鲁国都城。宓⼦贱说:“你们的书写很不好,勉励他们回去好好学习。”
⼆位佐史回到鲁都后,报告鲁君说:“宓⼦贱让我们做记录,却在旁边扯拽我们的胳膊肘,写得不好就责备我们,致使⾢中官吏发笑,这是我们不得不离开他⼜回来的原因。”鲁君因此问孔⼦。孔⼦说:“宓不齐是⼀位君⼦。他的才能⾜够担任霸主和王者的辅佐,这次他屈抑志节治理单⽗之⾢,只是想要检验⼀下⾃⼰的能⼒。他的意思⼤概是⽤这件事来进⾏劝谏吧?”鲁公醒悟,甚为之叹息道:“这是我的不好。我扰乱宓⼦贱推⾏政令,却⼜责令他做好政事,这是在⾮议、数落别⼈的好处啊!假如没有这两位佐史,我也就⽆法知道⾃⼰的过失;假如没有先⽣,我也⽆法醒悟。”鲁公随即派遣的⼼腹使者,告诉宓⼦贱说:“从今以后,单⽗的治理我不在过问,完全依你的制度执⾏。只要是有利于百姓的政令,由你⾃我决断,只需五年汇报⼀次执政的要领就⾏了。”宓⼦贱诚敬地尊奉诏令,因此他的政教措施得以顺利推⾏,于是单⽗之⾢得以很好的⼤治。他以⾝作则,树⽴淳朴敦厚的风⽓,阐明尊卑亲疏的道理,推崇诚笃恭敬的品⾏,施⾏⾄仁⾄义的,教导⼈们勤恳诚实,以求忠诚守信,百姓都得到了教化。【原⽂】
齐⼈攻鲁,道由单⽗。单⽗之⽼请⽈:“麦已熟矣,今齐寇⾄,不及⼈⼈⾃收其麦。请放民出,皆获傅郭之麦,可以益粮,且不资于寇。”三请⽽宓⼦不听。俄⽽,齐寇逮于麦。季孙闻之,怒,使⼈以让宓⼦⽈:“民寒耕热耘,曾不得⾷,岂不哀哉?不知犹可,以告者⽽⼦不听,⾮所以为民也。”宓⼦蹴然⽈:“今兹⽆麦,明年可树。若使不耕者获,是使民乐有寇。且得单⽗⼀岁之麦,于鲁不加强,丧之不加弱。若使民有⾃取之⼼,其创必数世不息。”季孙闻之,赧然⽽愧⽈:“地若可⼊,吾岂忍见宓⼦哉!”
三年,孔⼦使巫马期远观政焉。巫马期阴免⾐,⾐弊裘,⾐,⾐上知字下于既反。⼊单⽗界。见夜渔者,得鱼辄舍之。舍⾳舍。巫马期问焉,⽈:“凡渔者为得,何以得鱼即舍之?”渔者⽈:“鱼之⼤者名为,吾⼤夫爱之。其⼩者名为鱦,鱦⼽证反。吾⼤夫欲长之。是以得⼆者,辄舍之。”巫马期返,以告孔⼦⽈:“宓⼦之德⾄,使民闇⾏若有严刑于旁。敢问宓⼦何⾏⽽得于是?”孔⼦⽈:“吾尝与之⾔⽈:‘诚于此者刑乎彼。’宓⼦⾏此术于单⽗也。”
【注释】
傅郭:傅,靠近。郭,外城墙。
让:责备,埋怨。《⼴雅》:“让,责也。”《史记·项⽻本纪》:“秦军数却,⼆世使⼈让章邯。”也:四库、同⽂本⽆。
蹴然:亦作“蹵然”。惊惭不安貌。
巫马期:孔⼦弟⼦。姓巫马,名施,字⼦期,也称字旗。陈国⼈。阴免⾐,⾐弊裘:
阴,暗暗地,偷偷地。
免⾐,去冠括发,⽤布缠头。免,wèn。
弊,四库、同⽂本作“敝”。
兹:年,岁。《吕⽒春秋》:“今兹美⽲,来兹美麦。”乐:王肃注:“乐,⾳洛。”
赧然:nn rán,形容因难为情或者羞愧⽽脸红的样⼦。
:chóu,⼤鱼。《集韵·尤韵》:“,鱼之⼤者。”王肃注:“,宜为鳣。《新序》作鲿,鲍鱼之怀任之者也。”鱦:yìng,⼩鱼。《尔雅·释鱼》:“鱦,⼩鱼。”
【译⽂】
齐国攻打鲁国,途经单⽗辖区。单⽗的⽼⼈向宓⼦贱请求说:“麦⼦已经成熟。当下齐寇⼊侵,⼈⼈出去收割他们的麦⼦已经来不及了。请求放出民众,将靠近外城附近的麦⼦全部抢收回来,趁此增加⼀些粮⾷,也不⾄于资助敌寇。”多次请求,宓⼦贱没有答应。不久,齐寇来到并收⾛麦⼦。季孙⽒听说此事,甚为恼怒,派⼈前来斥责宓⼦贱说:“百姓寒冬耕作,暑天除草,居然不能收获⾃⼰的粮⾷,这是多么被爱的事情啊!不知道还有情可原,既然悠然来告诉你了,你却不听,这不是为民之道啊!”宓⼦贱听后恭敬⽽有惭愧地说:“今年失去了麦⼦,明年还可以再种。像放⼈出去抢收麦⼦,就会有不耕作的⼈得到收获,这样就会有⼈喜欢有敌寇⼊侵。况且抢收单⽗⼀年的麦⼦,鲁国也不会因此⽽强盛,被敌寇抢⾛⼀年的麦⼦,鲁国也不会因此⽽衰弱。如果让百姓有了不劳⽽获的念头,由此⽽造成的德⾏创伤,⼀定是⼏代⼈难以泯灭。”季孙⽒听说后,惭愧不安地说:“如果能钻⼊地下,我哪⾥还有颜⾯见到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