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傩愿戏的传承及美学价值论

第４期　２００６年８月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Ｈｕｎａｎ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ｅ　ｏｆ　Ｈｕｍａｎｉｔｉｅｓ，Ｓｃｉｅｎｃｅ　ａｎｄ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　Ｎｏ．４　Ａｕｇ．，２００６　湘西傩愿戏的传承及美学价值论　陈素娥　（吉首大学师范学院中文系，湖南吉首４１６０００）　摘要：作为傩文化的孑遗，傩愿戏至今仍存活于湘西的僻域山乡，并以其活化石的史学价值和艺术价值引起了海　内外学术界的关注。湘西傩愿戏衍生于傩，经历了由驱鬼向酬神到娱人的演变，表演独特，唱腔优美，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　关键词：傩愿戏；酬神还愿；审美价值　中图分类号：Ｊ６５２．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３—０７１２（２００６）０４—００６４—０３　Ｏｎ　Ｈｅｒｉｔａｇｅ　ｏｎ　Ｌｕｏｙｕａｎ　Ｏｐｅｒａ　ａｎｄ　ｔｈｅ　Ａｅｓｔｈｅｔｉｃ　Ｖａｌｕｅ　ＣＨＥＮ　Ｓｕ．ｅ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　ｏｆ　Ｎｏｒｍａｌ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ｅ，Ｊｉｓｈｏｕ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Ｊｉｓｈｏｕ，４１　６０００，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　Ｌｕｏｙｕａｎ　ｏｐｅｒａ，ａｓ　ａｎ　ｉｍｐｏｒｔｍｌｔ　ｃｏｍｐｏｎｅｎｔ　ｏｆ　ｔｈｅ　Ｌｕｏ　ｃｕｌｔｕｒｅ，ｓｔｉｌｌ　ｅｘｉｓｔｓ　ｉｎ　ｔｈｅ　ｒｅｍｏｔｅ　ａｒｅａｓ　ｏｆ　ｗｅｓｔ　Ｈｕｎａｎ　ａｎｄ　ｈａｓ　ｗｏｎ　ｇｒｅａｔ　ｃｏｎｃｅｒｎｓ　ｆｒｏｍ　ｂｏｔｈ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ａｎｄ　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ａｃａｄｅｎｆｉ８ｃ　ｃｉｒｃｌｅｓ　ｄｕｅ　ｔｏ　ｉｔｓ，ｒｅｐｕｔｅｄ　ａｓ　ｌｉｖｉｎｇ　ｆｏｓｓｉｌ，ｈｉｓｔｏｒｉｏ￣ａ—　ｐｈｉｃ　ｖａｌｕｅ　ａｎｄ　ａｒｔ　ｖａｌｕｅ．Ｔｈｅ　Ｌｕｏｙｕａｎ　ｏｐｅｒａ　Ｗａｓ　ｄｅｒｉｖｅｄ　ｆｒｏｍ　Ｌｕｏ，ｅｘｐｅｒｉｅｎｃｉｎｇ　ｔｈｅ　ｃｈａｎｇｅｓ　ｆｒｏｍ　ｇｈｏｓｔ　ｅｘｏｒｃｉｓｅｍｅｎｔ，ｔｏ　ｇｏｄ　ｒｅ—　ｄｅｍｐ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ｈｕｍａｎ　ｂｅｉｎｇ　ａｍｕｓｅｍｅｎｔ　Ｔｈｅ　ｕｎｉｑｕｅ　ｐｅｒｆｏｒｍａｎｃｅ　ａｎｄ　ｂｅａｎｉｔｉｆｕｌ　ｍｅｌｏｄｙ　ｐｏｓｓｅｓｓｅｓ　ｇｒｅａｔ　ａｅｓｄｌｅｔｉｃ　ｖＭｕｅ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　偏居一域的湘西因着独特的地理环境，蕴籍了丰富、　光，似花纷繁，灿若星河，特别是它那幽古深邃之源更是神　奇诡的傩文化遗产。傩，发源于楚巫，渊薮于荆楚，辐射巴　奇无比。它从上古时代的傩祭开始，顺应历史的陈迹，风　蜀吴越，世代繁衍，亘绵至今。傩，包括孕育了千姿百态的　风雨雨地走过了几千年，它的步履，它的内涵，它的方方面　艺术形式，主要有傩祭、傩俗、傩技和傩艺。湘西傩愿戏便　面，都已构成了海洋和山峦般的富有和高深莫测。　是这众多艺术形式的一种，它不仅具有重要的史学价值和　艺术价值，也具有丰富的审美价值。　一傩文化中最鲜为人知的，莫过于傩坛本身，凡还傩愿　者均需在堂屋设傩坛，主体是桃源洞，巫师在氛围浓烈的　傩愿戏的衍生和发展　傩戏中，扮演着人神的角色，舞刀弄铃，喃喃低呤，锣鼓沉　沉，瓦鼓铃之声不绝长夜，人、神在香烟迷雾中更迭变幻。　（一）傩愿戏的衍生　在漫长的史前岁月里，巫，作为古代的高级知识分子，　在这种氛围里，许多傩舞傩戏相继衍生，并在以酬神、娱神　为人类创造了辉煌的古代文化、古巫文化的领域，几乎涵　为主向娱人为主的演进中，逐步成长，不断发展。　盖了宗教神话、文化艺术、天文地理、医学术数、生产军事　以及其他人类先民生活的各个方面，我国古巫文化范畴　（二）傩愿戏的发展　傩愿戏传人湘西一带大约在７００多年前的宋代。傩　中，以逐疫为特征的另一类文化现象——傩，则对巫文化　舞傩戏的最大特征是戴木质假面，表演者均装扮成鬼神进　起到承前启后的作用，当以黄帝教化为宗教的史官文化及　行歌舞。直到宋朝年间，傩舞戏才出现了将军、判官、钟　后来的中原文化占统治地位之后，当巫被视为邪教而逐出　馗、门神、灶君、土地、六丁六甲等神祗。随着时代进步，傩　舞台之后，保留了一部分巫文化传统的傩文化则以它独特　艺术有了长足的发展。明末清初，部分从巫者兼习优伶，　的形态和顽强的生命力，深深扎根存活于民间。傩文化历　傩坛逐渐分化为祭祀性的内坛与娱人性的外坛，内坛作　史古久幽远，千言万语难描全貌，特拟出一个简单示意图。　法，外坛唱戏，在清同治年间，以沅水九澧一带的傩愿戏登　从简单示意图中不难看出，傩文化珠玑遍布，十色五　上高台（即戏台）为标志，突破了观演合一和载歌载舞的传　收稿日期：２００６—０６—０８．　基金项目：湖南省教育厅社会科学基金项目（０５Ｃ１５）．　作者简介：陈素娥（１９６５一　）。女。湖南张家界人。吉首大学师范学院中史系副教授。主要从事少数民族审美文化研究。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总第９１期　陈素娥：湘西傩愿戏的传承及美学价值论　６５　统模式，完成了傩愿戏本剧种的艺术形态。但傩愿戏艺术　目大多数仍是围绕傩愿这一宗旨展现他们的故事。　形态的变化，并未能使傩愿戏最后冲出宗教桎梏，各类剧　厂｝　种ｌ；午福还愿类　ｆ　鲜Ｌ｛　会　Ｉ枕　５跳种　｛跳谶豁　Ｉ几　ｔ铡玲辟　ｊ　ｌ茅　魑群　｛牛舶辫　ｌ嵬嚣等　迅愿炎　犬神【送　神）类　ｆ段公瓣　ｊ铲满舞　ｌ专　牌等　粕潍　ｔ议　１　ｌ托鲫戏Ｉ　一　，●●●●　‘　●【　一　阴一一槽　戏（ｌ硝）　傩傩傩　游火　到了清代中叶，还傩形式由腊日逐除悄然地向长年还　占雕兀　儿　盘土家聚居区则唱低傩，老幼皆喜之。特别　地　、　居多处唱高傩，．蕞　代代　基　托　愿进行演化，这种由驱鬼转向酬神的质变，使还傩对象延　是土家苗寨，每当调年过节、红白喜事、还愿祝寿都要围唱　傩雄垃　傩堂戏。演出时间为一天一夜，或二、三天，或三、五天不　伸到上天的诸神和世间的凡人，此时，傩戏已形成了傩坛　２　６　４　等，往往是数十里之外的山寨土民成百上千地扶老携幼，　正戏，傩堂小戏、傩愿大戏这三类剧目，每个剧目都表现世　７　３　２　夫　玎　鹳苎队　兰　　俗风尘和人生苦乐。据乾隆《永顺县志》载：永俗酬神，必　纷纷赶来观看。戏戏戏　迎师巫唱演傩戏。《慈利县志》记载：又有一惯习，陋习日　还傩愿，无论红会白会，群尝演之，法舁（于音抬意）木雕半　二傩愿戏的表演形式　傩愿戏顾名思义就是带有酬神还愿的旨意而演出的　一象，垒垒若阵，斩之级环，陈案上，巫者仗剑踽步，击鼓跳　种戏剧。根据主东家傩愿的不同类型而操演。傩愿大　歌，观者乃至入神如木，蜣螂转粪。凡被其尝好，亦与人异　体有三大类，即保儿愿（供神为三仙神）；求嗣类（供的神是　酸碱云。又说，“秋谷登场，村前村后，或祈凶厉，百六阳　送子娘娘）；求寿类（成神则太上老君）。　……箫笛齐作，斜阳挂，观者杂坪某贴某丑，壮声喝采，盲　傩愿及傩愿戏（含土地戏）共有曲牌一百多首，唱腔优　翁折拍手，酒担鳞次，面色堆官，饥各掬啖，茫茫幼妇，探囊　美，节奏明快，随人物的感情变化而起伏。演出顺序大至　掏钱，劂状鬼丑。”这是一派多么动人逼真的民间艺术繁华　前正朝戏，中花朝戏，后正朝戏，分为请神、酬神、送神等三　景象！可见古时候土家文化艺术活动默化于群众之中，展　段。其剧目前正朝戏有《请师开坛》、《申发功曹》、《判案　现于村前村后，连盲翁也拍手称快。　召兵》、《发苍打路》、《安营扎寨》、《开山神装》、《白旗仙　据从巫的老艺人李金阶（桥头人）回忆，上朔师付到乾　娘》、《张郎鲁班》、《搬土地》、《土地公婆》、《五灵土地》、　隆年间（１９３６年——１７９５年）就有七代人；向接斌一向发　《出白旗》、《搬师娘》等；中花朝戏有《孟姜女》、《龙女戏》、　香一向发祥一李发生一李发显一李发高（即李金阶），至今　《庞女戏》等；后正朝戏有《收坛镇恶》、《谢驾送神》、《出猖　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流散在张家界教字垭地区的傩愿戏　逐魅》、《安神谢土》等。唱腔有“童男调”、“鲁板调”、“伐　艺人有李发林、熊发显、邹威政、邹接香、李发辛、吴和延、　木调”、“上梁调”、“下梁调”、“扫地调”、“扎寨调”、“开山　吴法廷等，还有中湖的孙发旺，二家河的田仲初，大悲庵的　调”、“劝茶调”、“安位调”、“脱白调”、“土地调”、“走猖　邹家振，邢家巷的黄运业，沅古坪的陈学南、龚守兵、龚桂　调”、“四平调”、“姜女调”、“绣花调”、“观花调”、“盘花　梅，王家坪的李法通、王法兴、李法靖、龚开家、张成员以及　调”、“教训调”、“铜钱调”、“晒衣调”、“收衣调”、“梅香　张家界村的龚至善等人。　调”、“丑角调”、“判官钩愿调”、“字调”、“老生调”、　迄今，傩愿戏仍流传盛行于湘西的各乡镇村寨，汉人　“倒牵牛调”、“七字凋”、“十八扯调”、“十七三调”、“神仙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调”、“悲调”等等。　傩愿戏虽然流派各有不同，但所演内容基本相同，演　（二）娱人性与教化性相共生　总第９ｌ期　傩愿戏之所以具有顽强的生命力，还表现在戏中唱词　出的传统剧目大体分为正朝、花朝两大部分。但正戏必定　娱人性与教化性相共生。傩愿戏的唱词，一些是即兴发　反映的是现实生活中的　．和事，娱人色彩浓重；一些是　正演，花戏可以花演。这就是　，正戏是唱腔、道白、动作　挥，和程式，必须按章循句，一丝不苟，表演者自由发挥的余地　固定化了程式化了的，如《孟姜女》中的《观花教子》，数百　不多。花戏则强调表演者要充分发挥自己的天赋和即兴　句的唱词，唱尽了人世间的辛酸苦辣特别是做女人的艰　均词句流畅押韵，曲　创作的能力，此为傩戏表演的又一大特色。花戏还有不讲　辛。无论是即兴的还是固定的唱词，丑话神不灵的娱神遗风，故总有一些爱情故事及一些粗俗　调生动悦耳，表演风趣诙谐。不仅具有一定的娱乐价值，　的俚语。　更有一定的教育价值，使终年蛰居于深山老林的人们，不　傩戏的演出形式很特别。原来全部人员均戴木质假　仅能在笑声中享受快乐，放松心情，还能在笑声中获得不　面具，而不露真容。面具又称脸子或脸壳子，多为木质，傩　少的人文知识。　愿戏的面具来源甚古，可以追溯至远古先民的纹面，是纹　面的再度夸张，，早期的傩愿戏角色，便是靠面具来区分角　（三）唱腔独特，具有音乐美　傩愿及傩愿戏（含土地戏）共有曲牌一百多首，唱腔节　色行当。不同角色的面具造型不同，较为直观地表现出角　奏随人物的感情变化而起伏，优美明快，词句流畅押韵，曲　包性格。自清代改土归流之后，受汉剧、阳戏的影响，也逐　调生动悦耳，。后，还傩愿因其封建迷信的杂芜，一度　渐改用油彩化妆了，只在特殊情况下偶尔戴假面具演出。　三傩愿戏的美学特征　被取缔，但它的戏ｄｎ唱腔却一直为人们所喜爱，传唱不止。　张家界三坪的老艺人宋寿同、田全之曾用傩愿腔演唱的节　傩愿戏是一种宗教迷信较浓的民间艺术，充满着神秘　目参加过１９５８年全省业余文艺会演；沅古坪的李世龙、龚　的祭祀仪式，是原始信仰及祭祀仪式的再现，也是原始文　大雷、龚洪宜等人曾用傩愿腔自编自演好人好事，深受当　化的继承和延续。湘西傩戏虽因千古不断传袭掺和的鬼　地群众欢迎；粉碎“四人帮”以后，傩愿腔重新走Ｊ　舞台，洋　神观，难免有着负面的东西，但它却是研究傩文化的“活　溢着强大的艺术魅力，陈生祥、楚德新、刘世洪三人新创作　化石”。不仅如此，其历经千年仍得以生存和发展的重要　的用傩愿腔演唱的《迎新娘》，于１９７７年参加湘西州业余　原因还在于它所衍化出来的大量戏剧的有着独特艺术魅　文艺会演荣获一等奖，１９７８年参加全省业余文艺会演又荣　力。衍化出来的新傩愿戏无论是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有　获一等创作奖和演出奖。　了新的变化，具有鲜明的审美特征。　（一）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相结合　一此外，傩愿戏还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地方特色。如　《孟姜女》的《晒衣》关目，就展现了土家人在农历六月六　方面，起源于初民社会自然崇拜的傩戏，过去的表　晒裳的民俗（此是用来缅怀被朱元璋剥皮处死的土家英雄　演几乎全部都是鬼神，而且正处于人神相通，人鬼相通的　覃王而兴的习俗）。演出中还有大量当地的俗话，民谚方　结合部分。俗话说：无鬼不成傩，有傩便有鬼。傩愿戏的　言。如：三根大路（三条），朗门讲，朗门作，（怎么讲、怎么　扮演者都是巫师，一般七八人，多者十二人，戴五佛冠，穿　人作），捶锣（敲锣）。瞌睡睡到中介过（中午过），你个儿　法衣长袍、拿朝笏、师刀、金帽、灵宝等物，根据主东家的傩　（你自己）等等，所有这些散发着馥郁的泥土芬芳的词句，　愿进行操演。演出中，还穿插着不少巫术表演。如捞油　使人倍感亲切，具有特殊的审美价值。　锅、捧炽石、过火炕、跺火砖、吞火吐火、踩刀梯等。傩戏演　随着社会的进步、文化的转型，像傩祭、傩戏这一类的　员多是巫师出身，剧目又多是宗教色彩，其表演具有浓烈　传统文化正在悄然失去。但作为傩文化的孑遗，傩愿戏至　的宗教风格。随着锣鼓班子手舞足蹈，那步罡成舞，巫词　今仍存活在湘西的僻域山乡，并以其活化石的史学价值和　俚语连同怪异稚拙的面具，既增加了对疫鬼的威摄力，又　艺术价值引起了海内外学术界的关注，初始时期那种宗教　增添了娱人的功能，给人以自我狞戾与异状变形后扑塑迷　色彩已逐渐淡薄，“娱神”已成虚，“娱人”才是实。中国傩　离的神秘的审美感受，氤氲了丰富的浪漫主义韵致。另一　戏学研究会会长曲六乙先生就傩愿戏的研究工作专门指　方面，因为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神鬼，神鬼只是人类想象创　出：“认真考查，完整记录，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　造的结果。所以傩愿戏所演的神鬼之事实际上均是人事，　主义科学观点，研究傩文化在原始的，传统的文化积淀巾　其间的鬼神世界就是异化了的人类世界，是人类观念的反　的历史价值和学术价值；为建设中的傩学、文化人类学，丰　映和折射，戏中反映的人和事都是人们平时所喜闻乐见　富现有的戏曲学、艺术学、民俗学、宗教学，提供珍贵的鲜　的。这就使傩愿戏又具备了现实主义的审美特征。而今　活的资料”。我们坚信，勤劳智慧的湘西人，在弘扬本土文　傩愿戏正逐步摆脱祭祀及巫术的羁绊，脱去封建迷信的色　化的今天，一定会重领风骚，唱响新时代的新乐章，傩愿戏　　彩，成为即娱神又娱人的戏剧，且娱人成分更浓，这种特征　及傩文化一定会在弃芜存金的基础上更加璀灿夺目。更为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