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山救母故事的发端及其相关遗迹探讨
二郎神, 又称二郎显圣真君、灌口二郎、二郎真君、灌口神、赤城王、昭惠显圣仁佑王、清源妙道真君等, 是民间信仰和道教的神只人物。在《西游记》中二郎神常常与孙悟空相提并论, 曾打败孙悟空, 声名远扬, 在后来的取经途中, 帮助孙悟空打败九头鸟, 与孙悟空结为兄弟。桃山救母是中国古代影响非常广泛的神话传说, 但由于《西游记》只在第六回推介杨二郎时写有一段韵语, 提到桃山救母的往事, 研究者很少探究桃山的原型。笔者根据吴承恩创作《西游记》的历程和有关二郎神救母故事的历史文献、传说等资料, 探源桃山救母故事的发端及其相关遗迹。
一、关于桃山救母记载及传承
《西游记》第六回“观音赴会问原因小圣施威降大圣”, 推介二郎神时写道:“两劈桃山曾救母, 弹打鋋罗双凤凰。”接着有如下段落, 真君喝道:“你这厮有眼无珠, 认不得我么!吾乃玉帝外甥, 敕封昭惠灵显王二郎是也。今蒙上命, 到此擒你这反天宫的弼马温猢狲, 你还不知死活!”大圣道:“我记得当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 配合杨君, 生一男子, 曾使斧劈桃山的, 是你么?我行要骂你几声, 曾奈无甚冤仇;待要打你一棒, 可惜了你的性命。你这郎君小辈, 可急急回去, 唤你四大天王出来。”笔者根据自身的掌握资料, 《西游记》是在文中较早明确使用“桃山”一词来叙述二郎神劈山救母的。明嘉靖三十四年《清源妙道显圣真君一了真人护国佑民忠孝二郎宝卷》 (以下简称《二郎宝卷》) 文中虽有劈山救母内容但并未使用“桃山”一词。《新出二郎劈山救母全段》 (以下简称《新出》) 是以“桃花岗救母”为载体的清末太平歌词历史文献。
二郎救母的传说色彩鲜明, 反映中国传统的孝感文化和对自由爱情的追求, 悬念迭起, 引人入胜, 广泛流传, 并被民间世代口传文学和各种形式的艺术作品袭承。淮海锣鼓词《杨二郎担山救母》、东北二人转唱词《劈山救母》、河南坠子《杨二郎劈山救母》、陕西汉剧剧目系列《破桃山》、湖南花鼓戏《桃山洞》等都是古代以二郎神劈山救母载体传承下来的文艺作品。而后出现的皮黄戏《宝莲灯》, 描绘的是刘沉香斧劈华山救母, 当代因影视和网络传播而广为公众知晓, 被誉为华山旅游文化的精神符号;电视剧《宝莲灯前传》演的是二郎神斧劈桃山救母故事。究竟是刘沉香斧劈华山救母还是二郎神斧劈桃山救母, 学界见仁见智。
1
二、关于桃山地望的探源
在《西游记》第三十二回“平顶山功曹传信莲花洞木母逢灾”章回中, 着名考古学家、《西游记》研究专家李洪甫教授进行专题深入研究, 他在《平顶山的僧道争斗》写道“紧依平顶山北侧:, 还有两个山头, 山名竟然恰是‘金山、银山’。”[1]38平顶山南侧还有一座老君堂, “西游记里的平顶山故事中的主要人物太上老君和他的两个徒弟金角、银角, 显然是借指了平顶山的山间风物:千年老君堂以及一望可及的金山、银山。借实写意, 这是吴承思写作《西游记》的惯用手法”[2]。“平顶山”似为北云台山的平顶山 (又称平山) , 位于云山街道北面, 因山顶平缓而得名。其实不仅平顶山、金山、银山、老君堂被借指引用, “莲花洞”在平顶山也是真实存在的, 就在老君庙的西侧莲花裂石岩下。莲花裂石造型奇特, 裂缝纵横交错, 像一个个巨大的不规则豆腐块, 当地百姓认为裂石无法自然形成, 只有神仙才能劈成这样。附近岩石一个清晰的脚印被称为二郎神脚印, 莲花裂石边还有一个垂手可及的石靴。莲花裂石下方峻峭神秘的莲花洞, 洞口垂直, 形如竖井, 深约10m, 在当地有许多相关的传说。吴承恩为什么如此看重平顶山?莲花洞真正的主人是谁?莲花裂石在《西游记》中又隐藏着什么故事?
李洪甫《杨二郎与孙悟空》写道:“百回本《西游记》并未述及因为花果山大战而酿成的杨二郎和孙悟空的旧仇宿怨, 而在其他口头传承中, 杨、孙的纠葛难解难分———二郎神的母亲到灌江边洗衣裳, 污染了‘西海五湖长江水’, 负责灌江口管理的东海龙王向玉皇大帝告状。”李洪甫引用的“西海五湖长江水”正是据清末北京致文堂、聚魁堂两种刊本校订的太平歌词《新出》。《西游记》指称关押二郎神母亲的山作“桃山”, 《新出》称作“桃花岗”, 名称相近。另外, 从两文中二郎神出场的装束来看, 《西游记》“头戴三山飞凤帽, 身穿一领淡鹅黄”“腰挎弹弓新月样”“弹打罗双凤凰”, 与《新出》“身穿道袍鹅蛋黄, 手使金弓银弹子, 梧桐树上打凤凰”, 人物事迹和配戴非常相像, 事物出现的顺序一致, 尤其两篇中二郎神穿着的颜色“淡鹅黄”和“鹅蛋黄”, 两词几近一致, 巧合的可能性很小。从人物形象描写上, 明显看出《新出》的作者是借鉴《西游记》桃山救母有关内容的。“新”体现在区别于《二郎宝卷》的部分内容, 承接《西游记》“桃山”而创新。《新出》写二郎神救母时:“二郎掐诀又念咒, 聚来东海老龙王。令龙王又把冰雹下, 打的妖精回庙堂。”按理说, 二郎神母亲是由于东海龙王告状
2
才导致被关押, 二郎神应该憎恨东海老龙王才是, 为什么还得请老龙王?笔者认为, 这正是东海龙王职责所在。“斧妖”在东海龙王管辖的范围内作怪, 二郎神需要下冰雹捉妖, 东海老龙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二郎神母亲关押的地点应在东海龙王的管理范围内。东海在哪?《西游记》在描绘花果山时:“木火方隅高积上, 东海之处耸崇巅。”东海显然位于花果山周边及地区。
王母告诉二郎神救母:“花果山搬来孙行者, 去拿你那生身娘。他将你母拿获住, 将你母压在了桃花岗, 要真有心救你母, 老君堂去找开山斧了账。”二郎神的母亲是由孙行者拿获住的, 牵扯了孙行者与二郎神的积怨。二郎神去老君庙路上心想“何时才到山西百里庄”, 根据上下文应理解为“什么时候才能赶到 (二郎神母亲那座) 山的西面有个叫百里 (复姓) 的村庄”。二郎神在百里庄村外老君庙寻得开山斧后, “行行正走来的快, 不多时到了桃花岗”。按方位可理解为:关压二郎神母亲的“桃花岗”的山的西面有一座老君庙, 而且离桃花岗不太远。是哪一个老君庙?位于东海、山的西面, 只有北云台山的老君庙最符合条件, 而莲花裂石就是位于老君庙东面不远处。以此推定莲花裂石位置与“桃花岗”位置相吻合。 平顶山莲花洞真正的主人是谁?“你母本是三公主, 也去临凡下天堂”“张三姐正在洞中坐, 忽听的山开透太阳”, 《新出》莲花洞的主人是三公主张三姐, 就是玉帝的女儿白莲公主。原来莲花裂石、莲花洞是用了白莲公主的名号来命名的。白莲公主的名称较早可见元《唐僧取经图册》“白莲公主听唐僧说法”。《西游记》写孙悟空拿着葫芦到莲花洞救唐僧时:“你看他手里不住的摇, 口里不住的念道:‘周易文王、孔子圣人、桃花女先生、鬼谷子先生。’”吴承恩把周易文王、孔子圣人、鬼谷子先生放在一起还好理解, 桃花女先生是谁?历史上没有记载这个名人。联系莲花洞、桃山救母, 这不正是指被压在桃山下, 后来被二郎神劈山救走, 原莲花洞的女主人吗?孙悟空还是没忘记曾经被他关押的二郎神母亲。吴承恩用一段韵语埋下了桃山救母发源地宝藏, 后人《新出》画好了寻找宝藏的路线图, 打开宝藏的终极密码却是孙悟空降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的咒语。李洪甫教授在《花果山原型考略》中也指出:“平顶山乃至诸多的唐王遗迹皆在西游故事中有着清晰的投影。”
三、海州云台山自然景观、文化遗迹、民间传说与桃山救母高度吻合 (一) 文化遗迹:云台山有滋生桃山救母文化土壤
3
北云台山在唐朝称为“东海山”, 在朝阳有一座庙, 叫“汉东海孝妇祠”, 当地百姓称为“娘娘庙”, 又称为“窦娥庙”, 明代《隆庆海州志》有记载, 已列入国家级“非遗”。东海孝妇的核心是“孝感”文化, 而桃山救母一脉相承的也是“孝感”文化。
二郎神信仰在古海州地区源远流长。据《嘉庆海州直隶州志》记载:“清源庙《陈志》:在墟沟村, 宋淳佑二年建 (1242) 。”“清源庙《陈志》:在西城 (海州) 市河北。洪武二十五年 (1392年) , 千户魏玉重修。今废。”“二郎庙:位于海州城内东北隅, 庙门朝西, 内供二郎塑像。”清源庙就是以二郎神的封号命名的庙宇。古海州官方记载就有三座二郎庙, 特别是位于北云台山的墟沟村清源庙历史更为悠久, 距今已776年, 比《西游记》定本时间还要早约300年。与墟沟村清源庙同期的还有宋代的纯阳庵, 距离纯阳庵不远的仙人洞旁有“仙人洞”“玉皇宫”等石刻, 传为吕洞宾修真处。明代, 是宗教最昌盛的时期, 北云台山新建有法起寺、悟道庵、镇海寺、上真观、紫阳观、北老君堂、无梁殿、碧霞宫、三元庙、元帝庙等寺庙。
从浓厚的“孝感”文化到悠久的二郎神信仰和旺盛的宗教活动, 与产生桃山救母神话传说密不可分。
(二) 民间传说:二郎神救母传说在当地广为人知
一首《二郎担山赶太阳》的童谣, 在淮北盐场吟唱了多少年、多少代:“一字洋洋离家乡, 二郎担山赶太阳。三只神眼识鬼怪, 四山五岳六圣帮。七颗毒日山岳镇, 兄弟藏海疆。十弟留着继日夜, 东西陬山压两狂。九恶除去天地安, 阴阳平衡喜洋洋。欲问二郎今何在, 祭庙就在灌河旁。”东、西陬山就是徐圩沿着善后河分落东西方位的两座山。
流行于苏北大地广泛受到群众欢迎的淮海铜鼓戏《杨二郎担山救母》唱遍千家万户, 深受群众喜爱。词中唱道:“说的是海州城里花灯放, 七仙女心想观灯下天堂。看完灯六位仙姑回宫去, 张三姐看好文举读书郎。他二人海州城里成婚配, 三仙姑生下儿子杨二郎。”说的就是古称海州关于二郎神救母的神话传说。张三姐、三仙姑与《新出》称谓完全一至。 (三) 自然特色:北云台山具有“桃山”特征
坊间早已传言陶渊明在隆安年间 (399—402年) , 来到云台山 (瀛洲) 寻幽
4
探险, 船至船山 (古代为天然避风海港) “忽逢桃花林, 夹岸数百步, 中无杂树, 芳草鲜美, 落英缤纷”, 创作了不朽诗篇《桃花源记》。南唐诗人李中在游历郁洲山后写了《春日书怀寄朐山孙明府》诗, 发出过“犹怜陶靖节, 诗酒每相亲”的感叹, 提到陶渊明到此。清代道光年间, 陶渊明后裔两江总督、兵部尚书樘珍来此, 把船山视为陶渊明笔下的“红树青山”, “斜阳古道, 桃花流水, 福地洞天”, 并得到道光皇帝的赞许, 建有“晋镇军参军陶靖节先生祠堂”, 世外桃源的美誉名副其实。
(四) 自然景观:与桃山救母密切相关的景观众多
北云台山位于花果山北侧, 原为黄海中的一列岛屿, 18世纪方与相连, 遂形成峻峰深涧, 奇岩坦坡, 山光水色, 独具神姿。北云台山东部蓬壶仙境被誉为独一无二的山海奇景, 是国家4A级景区。与桃山救母相对应的景观主要集中在云山老君堂到墟沟南山万丈崖, 呈线性分布。许多自然景观与桃山救母传说惊人的一致。笔者据史料记载和民间传说考察, 云台山与二郎神传说及《西游记》描写相似的景观尚有很多。其中:老君庙 (史料记载) , 早在《西游记》成书前就建立, 传说是二郎神寻获开山斧的地方;老君洞 (史料记载) , 传为老君修真处;二郎神脚印, 上古时期, 传说为二郎神所留;缕金靴 (笔者暂定名) , 《西游记》描写二郎神形象时“缕金靴衬盘龙袜, 玉带团花八宝妆”;莲花裂石 (史料记载) , 名称与二郎神母亲白莲公主张三姐名号相符;莲花洞 (史料记载) 传说为二郎神母亲被关押时的日常起居室;思母二郎 (暂定名) ;形似二郎神在思念母亲;天眼 (暂定名) , 与二郎神的天眼有异曲同工之妙, 寓意非常深刻;猴王石 (笔者暂定) , “天产仙猴道行隆, 离山驾筏趁天风。飘洋过海寻仙道, 立志潜心建大功”, 像是美猴王修仙寻道时在此观看当地居民“捕鱼、打雁、挖蛤、淘盐”。还有哮天犬 (暂定名) 、寻母二郎 (原阎王壁) 、八戒石 (暂名定) 、逆天鹰 (原云台神鹰) , 等等。 四、结论
综上分析, 从田野考察视角来看, 无论是自然特色、自然景观, 还是文化遗迹、民间传说, 诸多方面皆与桃山救母相当吻合, 这绝不仅仅是巧合;从历史文献来看, 也有相当多的记载。据此笔者初步认为, 位于连云港 (古海洲) 的北云台山, 可认定为《西游记》中桃山救母文化传说发源地之一, 期望引起学界重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