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２卷第１期 孝感学院学报 Ｖ０Ｌ．３２ ＮＯ．１ ２０１２年１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ＸＩＡＯＧＡ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ｔＴＹ ＪＡＮ．２０１２ 论“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美学本原论之误 贺天忠，林冬秀 （孝感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北孝感４３２０００） 摘 要：马克思《手稿》中没有直接做出“美是入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结论，主体实践美学认为一切美都是 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结果，学理上极为牵强附会。马克思主义主客体实践美学的新本原论认为，美根源于宇 宙自然的本质力量的客体与客体之间的对象化和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也就是自然化和人化；美的本质就是宇 宙自然的非自觉自在的客体实践自由和人类社会的自觉自为的主体实践自由而形成的无限永恒创化的自由。 人与自然本质上的双向互动的物质变换关系，决定了马克思主义美学是在掌握主客体辩证互动规律的基础上 而向无限永恒的宇宙自然的自由渐趋靠近的终极关怀性的学科。 关键词：实践美学；后实践派美学；新实践派美学；主客体实践美学；美学本原论；终极关怀 中图分类号：Ｂ８３４．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１—２５４４（２０１２ｌ０１－－００５５－－０７ 当今“美之谜”与“物质始基之谜”、“宇宙起源 从《１８４４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 之谜”、“生命之谜”已成为困扰全人类的“四大之 中获得了启发，提出了“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 谜”。美学本原论是认识美的根源和本质的思想 化”的命题。到了８０年代初期，在我国掀起的一 理论，纵观中外美学史，对美学本原的探讨大体上 场研究《手稿》热潮，重新树立了“美是人的本质力 可分为从客观精神、主观心理、自然物的自身属性 量对象化”这一命题的权威性。但在近六十年的 和社会生活事物本身、主观与客观的相结合等四 当代中国美学研究中，所有美都是人的本质力量 个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启发作用和意义。实践 对象化的结果，几乎成为毋庸置疑的学术神话。 美学主要是借鉴了马克思主义“劳动创造了美”、 １．实践美学的本原论回溯。以李泽厚先生为 “人化的自然”和“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等美学观 代表的实践派美学产生于２Ｏ世纪５Ｏ年代至６Ｏ 点，经过发挥而形成了以“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 年代的第一次美学大讨论中，形成于７Ｏ年代末至 化”的美学本原论为核心的主体实践美学理论体 ８Ｏ年代中期的第二次美学大讨论中，成为当时我 系。笔者在此通过对实践美学、后实践美学和新 国美学界的主流美学派别，由此而确立了（主体） 实践美学等有关美学本原论的学术回溯与反思， 实践范畴在美学理论体系中的基础地位。在实践 以马克思主义主客体实践美学的新本原论为参 美学众多的学术巨子里，李泽厚、蒋孔阳、刘纪纲 照，对“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作为美学本原 和周来祥等先生是该派最具权威的代表，在此以 论的偏误进行学理性的批判，论证马克思主义主 这四位先生的美学观点为基准，对实践美学观进 客体实践美学的终极关怀性。 行一下学术性的回溯分析和论述。 一从李泽厚先生的《美学论集》可以比较清楚地 、当代中国美学本原论的 学术回溯与反思 看出他当时所持的实践认识论的思路与视角。他 明确地以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实践观作为哲学基 ２Ｏ世纪５Ｏ、６０年代在中国美学界对美的根 础，并借鉴了当时苏联美学界的研究和争论的观 源和本质等一系列问题进行大讨论中，有的学者 点，提出了“美是客观性与社会性的统一”，“自然 收稿日期：２０１１—１１—０５ 作者简介：贺天忠（１９６４一），男，湖北谷城人，孝感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 一５５～ 贺天忠，林冬秀 美在于社会实践过程中自然的人化”，“人类学本 体论美学”，“美和美感是社会实践的积淀过程的 产物”等一系列命题。在他看来，美的客观性就是 一实践派美学的另一位代表人蒋孔阳先生以审 美关系为核心，提出了“美在创造中”和“美是自由 的形象”等重要的美学命题，并明确提出与论证了 “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美学本原论。在他 看来，美的形象应当是作为反映人的本质力量的， “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是人按照美的规 律，按照对象化的性质和特征，在对象中进行自我 创造，从而把对象塑造成为美的形象。，，［５３１０８人类 种不依赖于人类的主观意识的客观存在，显然 同意蔡仪先生的基本看法。“美是现实生活中那 些包含着社会发展的本质、规律和理想而用感官 可以直接感知的具体的社会形象和自然形 象。”［】］５ 他主要从主体性实践哲学的立场出发，围 绕着“自然的人化”，对“美学”、“美”、“美感”、“心 通过劳动实践来改造客观世界的过程，实际上就 理本体”、“积淀”和“艺术”等美学问题展开系统的 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过程。在改造客观世界 论述，提出并阐释了“美是自由的形式”这一著名 的过程中，在劳动中，人类达到自己的主观目的， 的美学本质观。这些见解形成了实践派美学的最 把自己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在对自然美的本质的 初形态，得到了许多美学家的赞同，在当代中国美 阐述过程中，蒋孑Ｌ阳先生得出了“自然美是自然物 学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的属性与人类的社会属性的统一，是自然的感性 “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这一思想最初 形式与社会的生活——思想内容的统一。在这一 是李泽厚先生在１９６２年发表的《美学三题议—— 统一中，无疑的，人是主动的积极的因素。自然美 与朱光潜先生继续辩论》一文中提出的。在他看 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产生出来的￣［６］１７６。蒋先生 来，“美”是在实践过程中看到自身的本质力量的 明显地把自然美与自然审美混为一谈，自然美的 对象化，自己的实践被肯定，看到自己的理想或自 事物作为客观存在的对象，不是由人的本质力量 己理想的实现，这样必定会引起美感愉快。在这 创造出来的，自然审美才是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 里“本质力量对象化”主要指的是劳动生产实践。 产生出来的。 到了８０年代，李泽厚对自己的美学进行反思之 刘纲纪先生是２Ｏ世纪８Ｏ年代以来实践美学 后，以“自然的人化”来代替“本质力量对象化”。 的又一重要代表人物，他坚定地认为，《手稿》中的 “自然的人化”在李泽厚先生看来可以从两个方面 “劳动创造了美”、“自然的人化”以及“美的规律” 去理解，一是“外在的自然的人化”或自然“对象的 等思想，为美学提供了哲学前提，科学地回答了美 人化”；二是“内在的自然的人化”或人类“自身的 的本原问题，指出了美的最根本、最普遍的规 人化”。前者造成美和美的本质，后者造成美感和 律。Ｉ７１‘‘美是人在实践创造中所达到的人的自由与 美感的本质ｏ［２３ｓ８ 必然的统一在人的生活中的感性具体表现”， ］也 作为实践派美学的代表人物之一，周来祥先 就是“美是自由的感性表现”。“感性表现”其实就 生提出了“美是和谐”这一美学观点。“美是和谐” 是“对象化”的一种具体表述，所以刘纪纲先生也 的观点是周来祥先生于２０世纪５Ｏ年代末、６Ｏ年 是赞同“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这一命题的。 代初在一次美的本质问题的讨论会上首次提出 他的美学基本思想是：美来源于人类的实践活动， 的。他认为：“和谐为美，不和谐就不美，反和谐就 美就在于感性地表现了人类的自由创造的本质。 是丑。，，［３］“和谐”包括四层含义：一是形式的和谐； 实践美学坚持用主体实践来认识人与自然、 二是内容的和谐；三是形式和内容的和谐统一；四 审美主客体之间的关系，以此探讨人化美的根源 是内容的和谐又决定于主体与客体、人与自然、个 和本质是不错的，但把自然美也看作是人的本质 性与社会的和谐自由的关系。［４１１９０－－１９１周来祥先生 力量的表现，把人化美的美学本原论主观地嫁接 认为，和谐为美就是美的本原是在主客体的关系 到自然美上，在学理上是说不通的。 中，美的本质特征则是在于主客体关系的和谐自 ２．后实践美学的本原论回溯。２ｏ世纪９Ｏ年 由。对于自然美的根源，周来祥先生认为“自然对 代以来，随着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的不断深入改 象之所以是美的，又在于它是肯定人的本质力量 革发展，美学研究也逐渐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 的对象，在这里对象似乎仅是形式，而内容和本质 实践美学自身的矛盾日渐显露，已不能适应社会 则是人的关系。，，［４１２０１客体自然本身是不美的，美 发展的需要，对美学重大问题也有必要重新进行 只能产生在人与自然的对象性关系之中。 审视。一些美学研究者在对李泽厚美学体系的缺 一５６一 论“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美学本原论之误 失的批评中开始探索和建构后实践美学。后实践 美学由原先重点关注美的根源和本质，转向更为 后实践派美学家的论争中形成了“新实践派美 学”。他们的思想观点和侧重点虽各不相同，但坚 持、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主体性实践美学的大 方向却是完全一致的。Ｅｌｉ３ 张玉能先生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对人的本 根本的涉及美学存在的合理化的美的本体问题， 如以杨春时为代表的超越美学，潘知常的生命美 学，张弘的存在美学，王一川的体验美学等等。他 们立论的基本出发点虽然各不相同，但都以超越 实践美学的思考作为目的，把精神“超越”、“生 命”、“存在”、“体验”作为美学建构的基本范畴，大 质做了一个相对全面的考察，同时把美和审美同 人的需要紧密结合起来。在他看来，马克思是从 三个层面上来揭示人的本质。第一层为人的本质 的内在深层——人的需要，就是一个人有什么需 都是把西方现代非理性主义和后现代存在主义美 学思想与实践美学基本思想相融合。如杨春时先 生认为，“美在超越”，美的意义在于对现实的超 越，美作为人的对象化世界，具有超越现实的自由 的意义。这就是他所认为的美的存在意义和最本 质的体现。他的“超越”主要表现在：一、超越实践 美学的本质论；二、超越现实；三、超越理性。［ｇ］１。 潘知常先生提出“美在生命”这一命题，他把美与 生命活动联系在一起了，审美活动是以生命活动 为基础而又超越于实践活动的一种生命活动。王 一川先生的体验美学认为，美是人的原始体验，是 人个体最初的那种自我幻觉、自我想象、自我体 验，他着重研究的是审美体验。张弘认为：“走向 以语言中心的存在论为哲学根据的存在论美学就 成了必然的趋势”，“语言中心的存在论不同于古 希腊的始基存在论，也不同于中世纪的实体存在 论，而是和海德格尔等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以现 象学为出发点的本体存在论。．Ｆｌｏ］３７所以他倡导的 “存在论美学”，说到底是用西方的现象学和存在 论哲学美学试图克服实践美学的困境。 由此可见，与实践美学不同的是，后实践派美 学更加突出对个体的生存、生命意义、个体审美体 验等方面的审美精神自由的研究。这是对实践美 学研究内容的一个重要的提升和扩展。但对“美 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总体上是认同的，仍然拘 囿在人类社会历史实践活动的范围之内来探寻美 学的本原论。若只看到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创造 了人化美，以此遮蔽宇宙自然的本质力量对象化 创造了自然美，这种美学本原论的视野是不完备 的，学理上也是存在问题的。 ３。新实践美学和实践存在论美学的本原论回 溯与反思。新世纪之交，许多学者对美学应该走 向何处都做出了自己的尝试性的努力，深受实践 美学观点影响的朱立元、张玉能、陈炎、邓晓芒、易 中天、杨恩寰和陶伯华等学者，同后实践美学家一 样，纷纷与李泽厚先生的实践美学划清界限，在与 要就是什么样的人；第二层是人的本质的核心 层——自由自觉的活动，就是人的实践创造的自 由；第三层是人的本质的现实表现层——社会关 系的总和ｏ ＥｌＺ］张先生借用了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 家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说”理论观点，把美和审美 看作均是人的内在的需要，也正是由于这种内在 的需要，使得人的实践活动、理想、需求、追求、审 美情趣等等对象化到体现人的理想的各种创造物 里面。他从内在动力、条件和可能性方面更加充 分地理解了“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延伸和发 展了实践派和后实践派的美学思想。 陶伯华先生的专著《美学前沿——实践本体 论美学新视野》中认为，“美是实践创造对象的超 越性所显示的人的自由创造的本原性，以及人作 为世界新文明创造者的崇高地位、独特价值与伟 大意义。￣，Ｅ１３１１８ｓ在对“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 重新解答的时候，他也强调了美的独特的本质就 在于人的生命意义世界，在于人的实践创造的各 种对象世界，而并不是对象世界本身。在对自然 美的本质的解答时，他指出了实践本体论美学借 用的是西方现代符号美学的理念，认为自然美的 象征性符号的建构是沟通人化自然和自在自然之 间的桥梁和过渡，形成了自然美的象征机 制ｏ［１３１２５１－２５８美的符号说到底也是人化美中的类 别，视之为连接自然美和人化美的中介，其实质仍 然是把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看作自然美的本原。 陶先生的美学思考中有自相矛盾之处，一方面他 认为自然美更契合无功利性的美本体形式，另一 方面又把人之实践创造视为美本体。孰为真正的 美本体？论者明显偏向于主体实践本体。 不少新实践派美学家如朱立元等人把胡塞尔 的现象学和海德格尔的存在论哲学美学思想与实 践美学的基本思想杂糅起来，形成了“实践存在论 美学”，Ｃ１４￣但仍然是在用实践美学的基本观点来 解释自然美和生态美的根源。朱立元先生倡导的 ～５７— 贺天忠，林冬秀 “实践存在论美学”以反二元对立的认识论和本质 主义的美学立场为旨趣，坚持认为美与美感是在 审美关系中同时生成的，否认美的客观性，甚至否 的说服力。 二、马克思主义主客体实践的美学 认美有本质，已经转化为主观思辨性的美学本原 论。邓晓芒先生对美的本质的认识是“美是对象 本原论与终极关怀性 如果我们对《手稿》重新细细品读之后，就可 以看出马克思对人化美和自然美都有阐释，没有 化了的情感”，他把美感定义为借用一个对象来达 到情感的相互共鸣而产生的情感，美感使人的情 感成为了符号化、对象化的情感。他的这种美学 观吸收了西方现代的移情论和符号论美学思想精 直接做出“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结论。并 非所有美都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结果。在 《手稿》中，马克思是在强调人与自然的辩证和谐 华，同时也融人了中国古代情境论的余绪，显然把 统一关系的基础上，提出“人类再生产整个自然 美和美感混同了。他的美学本原论包含三个定 界”，“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人化自然”，“五官 义。定义一：审美活动是人借助于人化对象而与 感觉的形成是以往全部世界历史的产物”，“只有 别人交流情感的活动，它在其现实性上就是美感； 自然主义才能理解人类历史的行动”等基本美学 定义二：人的情感的对象化就是艺术；定义三：对 思想的。因此，《手稿》中绝不是单一的“人类中心 象化了的情感就是美ｏＤＳ］总的来说，新实践派美 主义”的主体实践的美学本原论，《手稿》中还蕴含 学家虽然不侧重于美的本质认识，但他们对“美是 着宇宙自然的本质力量自由创化的客体实践的美 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同样是首肯的，也认为自然 学本原论，更具有深邃而彻底的终极关怀信念。 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结果。 用这种大宇宙哲学观念的主体实践本体与客体实 实践美学、后实践美学和新实践美学的基本 践本体的辩证互动规律来解答美的根源和本质更 主张，都是依据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实践论，认 具有理论的完备性和深刻性。［１ ］ 为美的本质其实就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以至 １．人化美的根源及本质。人的本质力量对象 于有人据此推导出“所有的美都是劳动创造的，是 化只能是人化美的根源，折射的是人类自觉自为 ‘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结果”［１ 的观点，其基 自由的本质。人化的自然，指的是在人类形成和 本思路都封闭在主体实践本体论的框架中，都忽 发展的过程中，通过主体的实践活动使自然界发 视和抽掉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辩证唯物主义和 生了改变，被加工改造的自然界、体现了人的本质 客体实践本体论及自然生产等内容。“美是人的 力量的自然界就是人化的自然界。马克思在《手 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美学本原论的偏误，主要表现 稿》中分析认识劳动本质异化时提出了“劳动创造 在三个方面。其一，从哲学上讲，主体实践派美学 了美”的观点。可以理解为劳动创造了人化美，而 仅仅依据的是马克思的人类历史唯物主义思想。 非劳动创造了一切美。主体实践美学却把劳动与 马克思主义哲学应该是客体实践本体论与主体实 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等同起来，把非全称判断倒 践本体论辩证统一的物质本体论哲学，虽然《手 置过来变成了全称判断，理解转化成了“一切美都 稿》中着重论述“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和人化自 是劳动创造的”，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结 然等思想，但是从马克思的人与自然辩证和谐统 果。这从一般逻辑常识和学理上，与马克思原意 一的整体性思想来看，客体实践自由创化宇宙自 是不相符合的，是对马克思经典文本以偏概全的 然万物即自然美是不容忽视的。其二，从实践创 解读。马克思指出：“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 造上来说，主体实践派美学主要强调了人类的自 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Ｄｓ］ｓ３“自然界一方 觉自为的实践创造，而没有认识到宇宙自然非自 面在这样的意义上给劳动提供生活资料，即没有 觉自在的实践创造。其三，从马克思主义的完整 劳动加工的对象，劳动就不能存在，另一方面，也 生产论来看，不仅有各种人类社会的生产，还有宇 在更狭隘的意义上提供生活资料，即维持工人本 宙自然的生产。马克思曾多方面论述了自然力、 身肉体生存的手段。，，Ｄｓ］ｓ３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 自然生产、自然生产力等有关宇宙自然生产的问 人作为自然界的产物，依赖于自然界，与自然界持 题。因此，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统一 续不断地进行物质和能量的变换。人类主体性的 体的主客体实践观来辩证地认识和分析美的根源 社会实践活动是后在于宇宙自然的“再生产性”的 和本质问题，才能具有理论的相对完备性和充分 实践，人类需要在宇宙自然提供第一度生产的底 一５８一 论“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美学本原论之误 本和原材料与各种素材的基础上才能进行主体实 质；因为正是这种关系的规定性形成一种特殊的、 践活动。马克思说：“在实践上，人的普遍性正是 现实的肯定方式。”Ｉ１ ］８ 。 从主体方面上说“对于 表现为这样的普遍性，他把整个自然界——首先 没有音乐感的耳朵来说，最美的音乐毫无意义，不 作为人的直接的生活资料，其次作为人的生命活 是对象，因为我的对象只能是我的一种本质力量 动的对象（材料）和工具——变成人的无机的身 的确证，就是说，它只能像我的本质力量作为一种 体。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 主体能力自为地存在着那样才对我而存在，因为 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 任何一个对象对我的意义（它只是对我那个与他 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 相适应的感觉来说才有意义）恰好都以我的感觉 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１８］邬但是，并不是自 所及的程度为限。，，０８￣８７人的本质力量只能存在于 然界的所有一切都直接同人的需要、人的目的相 社会性本质而非本能人的身上，客体对象化后体 适应，所以，要通过入的实践活动来改变自然界， 现的是人的本质力量，并通过主体的感觉、认识或 创造人化的自然界，使之满足人类生存与发展的 欣赏的证实才能真正成为人化美。 目的、需要。自然界不仅仅是人类认识和改造的 综上所述，马克思《手稿》中没有直接做出“美 对象，而且人化的自然也成了人的本质力量得以 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结论，结合马克思的相 证实和肯定的对象。通过劳动实践改造了的自然 关论述，可以认为“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只能是 界就会打上人类实践活动的印记，体现人类实践 关于人化美和美感的根源和本质的认识，是人的 活动的力量和本质，这实际上就是主体精神意志 本质力量对象化所造成的“自然人化”以及由此而 和实践力量二重化的结果。马克思说：“通过这种 形成的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相统一的主体性实践 生产，自然界才表现为他的作品和他的现实。因 自由和审美自由。但主体实践美学却夸大马克思 此，劳动的对象是人的类生活的对象化：人不仅像 这一思想的普适性，甚至极端化地认为一切美都 在意识中那样在精神上使自己二重化，而且能动 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结果，这是有违马克思 地、现实地使自己二重化，从而在他所创造的世界 原意的。从实际运用来看，他们经常是把自然审 中直观自身。￣［１８１５８人的本质力量对自然和自然物 美（美感）和自然美（美的对象）混为一谈。自然美 赋形再造成为人化的自然和人化的自然对象，呈 和人化美有不同的根源和本质，也有共同的根源 现的主要是人化美，体现的主要是人的本质力量 和本质。 和主体实践自由。 ２．自然美的根源及其本质。自然美的根源及 马克思在《手稿》中指出，人区别于动物的本 其本质的探讨被学界喻为“阿基琉斯之踵”和绊脚 质在于人的活动是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是自由自 石。实践派美学、后实践美学和新实践美学等在 觉的活动。“动物不把ｔｌ己同自己的生命活动区 对自然美的根源及其本质的探讨中大都把人化美 别开来。它就是自己的生命活动。人则使自己的 的根源和本质强加于自然美之上，说到底是把西 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识的对 方主客观唯心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人类历史唯物主 象。……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生命活动 义等艺术美学观杂糅在一起，认为自然美折射和 直接区别开来。”［１Ｂ］ 因此，要认识人的本质力量 表现的是人的本质力量。笔者近几年来，通过对 对象化，首先要把人与动物的生命活动区别开来。 中外美学本原论进行深刻反思后认为，宇宙自然 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是客体主体化、主体客 本质力量的自由创化是自然美的根源口 ，自然美 体化的过程，人化美就产生于这种过程和结果中。 直接体现的是宇宙自然的本质力量，其本质是宇 马克思说：“我们知道，只有当对象对人来说成为 宙自然本质力量的无限永恒创化的自由。 人的对象或者说成为对象性的人的时候，人才不 马克思在《手稿》中在谈及“人的本质力量对 致在自己的对象中丧失自身。只有当对象对人来 象化”这一命题时，也同样提到了与这一命题相呼 说成为社会的对象，人本身对自己来说成为社会 应的“自然的本质”和“自然力”的命题。假如我们 的存在物，而社会在这个对象中对人来说成为本 仅仅只看到“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并且依此来 质的时候，这种情况才是可能的。．［１８３８６从客体方 解释一切美学问题，而无视宇宙自然的本质力量 面上说“对象如何对他来说成为他的对象，这取决 对象化，也就不能从根本上来科学回答自然美的 于对象的性质以及与之相适应的本质力量的性 根源和本质。人类的存在和发展必须依托于宇宙 一５９— 贺天忠，林冬秀 自然，宇宙自然作为一度的生产者和不断生产者， 美感甚至其他美感的形成都和丰富多彩的自然美 是先于人类而存在的，是相对于人类主体实践本 的造就息息相关。Ｅ１９３审美主体的后生性不能因此 体的另一个实践本体。也就是说，除了人的本质 而否认自然美（美的对象）的先在性，否则美的客 力量对象化之外，还有宇宙自然本质力量不自觉 观性与宇宙自然和人类的本质力量的自由创造而 的对象化而赋形了自然万物，呈现出宇宙自然本 赋形自然万物的客观性都会被主观思辨地否认。 质的丰富多样性。人的本质的感觉须与自然的本 ３．马克思主义主客体实践美学的本原论与终 质丰富性相适应，才能产生并呈现出丰富的人的 极关怀性。马克思主义主客体实践美学认为：马 本质，也可以说人的本质不是静止不变的，而是随 克思的对象化论包括宇宙自然本质力量对象化和 着对自然本质丰富性的感觉认识的深化相适应而 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二者之间是辩证互动转化 逐步提升的。马克思说：“一方面为了使人的感觉 的关系。对象化理论不仅是主客体之间、客体与 成为人的，另一方面为了创造同人的本质和自然 客体之间的生产创造理论，也是彼此之间相互转 界的本质的全部丰富性相适应的人的感觉，无论 化的否定之否定理论。美的发生在人类社会产生 从理论方面还是从实践方面来说，人的本质的对 之前就广泛普遍地存在，主要是客体与客体之间 象化都是必要的。”Ｄｓ］鹪实践派美学则把自然美的 的相互对象化也就是自然化而生成为各类自然 根源和本质看作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和人化自 美；在人类社会形成之后，一方面，客体与客体之 然的结果，是由于自然美与人化自然、人类的审美 间的对象化继续进行，另一方面，出现了主体与客 心理结构相契合而产生的。这恰好与马克思主义 体之间的对象化，即产生了各类人化美，即使是在 的美学思想本末倒置。 人化对象的过程中和人化成果以及人本身里，也 “太阳是植物的对象，是植物所不可缺失的、 在发生客体之间的对象化活动，也就是人化产品 确证它的生命的对象，正像植物是太阳的对象，是 的自然化和人的自然化。从宇宙自然的整体来 太阳的唤醒生命的力量的表现，是太阳的对象性 看，只有宇宙自然的本质力量和自然规律可以对 的本质力量的表现一样。”［１ ８］ 在这一论述中，马 象化到宇宙自然领域里的每个事物和每个对象， 克思就指出了太阳的对象性的本质力量和客体与 这既是宇宙自然的自然必然性，也是真正的无限 客体对象化的问题，太阳光热照射到各种植物，才 永恒的自由性，把宇宙自然整体作为客体实践本 造就了现实的植物美。其他宇宙天体和所有自然 体来对待，恰好是各种自然美的事物的创造 物之美，莫不是在宇宙自然本质力量和自然规律 者。［２ｏ３与自然力和人力以及与造成自然化和人化 中通过客体与客体之间对象化不断创造出来的。 的结果相适应，从而形成了两种性质根本不同的 人化自然美或人创造的美实际上是宇宙自然 自由，即客体实践自由和主体实践自由。宇宙自 的本质力量的一种特殊的形式或者说是异化的结 然的本质力量是一种不自觉无目的非功利的无限 果。因为人化自然美或者人创之美的出现，是以 永恒的自由创化，属于美本体的意义，处于无限永 人类的需要和生存发展的目的而剥夺和占有了宇 恒的不断生成变化之中，这实际上就是自然美和 宙自然的本质力量而产生的。从根源上说人化美 生态美的本质，人化美的本质不过是趋近类似于 也是宇宙自然的本质力量的自由创化，或者是借 自然美和生态美的本质而已。客体实践本体中的 用了宇宙自然的本质力量，对自然进行再生产或 事物相互对象化的实践自由，也可称为自在自由 者再创造，也就是马克思在《手稿》中所说的人类 或客体实践自由。主体实践本体只是以对自然事 “再生产整个自然界”。宇宙自然界为人类通过实 物的认知为基础，以自然事物为对象，以符合主体 践创造的新的对象提供了前提条件，人的本质力 目的需要为宗旨而进行的各种对象化的活动，当 量对象化所产生的人化美必须以宇宙自然为依 主体实践达到了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就 托。宇宙自然先在性的创造赋予了各种自然物以 取得了主体实践自由，也可称为自为自由。主体 不同的形体状貌，已经生成为美的作品了，需要人 实践功利有限性自由的创造趋近契合宇宙自然无 们不断去探索和发现，才能一步步地发现和揭秘 限永恒的自由创造，就产生了各种人化之美，但这 自然美的深层本质。人的感觉首先是在自然界生 些美的对象永远都处于宇宙自然的包围和承载之 存生活的实践中形成的，没有自然界的熏陶，就不 中ｏ Ｅ２１３审美自由不过是在认识领悟主客体实践自 可能产生人的本质感觉的丰富多彩性，人化自然 由的基础上而获得的无限永恒的精神愉悦自由而 一６０一 论“美是入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美学本原论之误 已。归结起来，马克思主义主客体实践美学的新 本原论就是：美根源于宇宙自然本质力量的客体 与客体之间的对象化即自然化和人的本质力量的 对象化即人化；美的本质也就是宇宙自然的本质 力量创造自然美和人的本质力量创造人化美而形 成的无限永恒创化的自由，美就是一切无限永恒 创化的自由的形象显现。 周来祥．和谐美学的总体风貌口］．文艺研究，１９９８ （５）． 周来祥．再论美是和谐ＩＭ］．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 版社，１９９６． 蒋孔阳．真与美——蒋孔阳美学随笔［Ｍ］．上海：上 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０． 蒋孔阳．蒋孔阳自选集［Ｍ］．重庆：重庆出版社， １９９９． 总之，马克思《１８４４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等著 作中的美学思想是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 侯宏堂．２Ｏ世纪９０年代中国实践论美学的自我反 思［Ｊ］．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８（９）． 义的统一体作为哲学理论基础的，这种人与自然 本质上的双向互动的物质变换关系，决定了马克 思主义美学的主客体之间辩证互动的关系而向无 限永恒创化的自由渐趋接近的终极关怀的学科性 质。这既非主体实践本体论即人类中心主义的， 也非心理本体论即心理中心主义和生态中心论即 ［ ［ ［ ［ ［ ［ ［ ０ 、 ０ ］ ］ ］ ］ ］ ］ ］ 科学主义的等互不关联的某种单一化视角的美学 解读ｏ［２２］随着人类对宇宙自然全面深入的科学认 识与实践创造，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逐渐实现，能 够合理地调节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实现人 与自然的和谐发展，最终到大宇宙中创造适宜人 类生活居住的新的生态环境，从根本上避免人类 因自私狭隘的战争和太阳系自然的毁灭而造成的 悲剧性结局。马克思说：“劳动作为使用价值的创 造者，作为有用劳动，是不以一切社会形式为转移 的人类生存条件，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即 人类生活得以实现的永恒的自然必然性。”Ｅ２３３ 这 其中蕴含着科学深邃的主客体辩证互动的规律而 向无限永恒的宇宙自然的自由渐趋靠近，最终实 现人类与大宇宙的共生同在。人类若因各种自私 狭隘的争夺功利的战争或因自然生态毁坏及太阳 系老化等原因而造成了自身毁灭，都将中断人类 的延续与发展的链条，由智能创造的主体沦为无 生命智慧的其他自然物质。马克思主义主客体实 践美学终极关怀的彻底信念也许就真正体现在 这里。 ［参 考 文 献］ ［１］ 李泽厚．美学论集ＥＭ］．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１９８１． ［２］ 王生平．李泽厚美学思想研究［Ｍ］．沈阳：辽宁人民 出版社，１９８７． 刘纲纪．我的马克思主义美学观［Ｊ］．湖北大学学 报：哲学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８（１）． 张玉能．美学教程［Ｍ］．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 社，２００８． 张弘．存在美学的构筑Ｉ－Ｍ］．北京：人民出版社， ［ ２０１０． ［ ［ ［ ［ ［ ［ ［ ］ｕ 张玉能，熊显长．新实践关学如何向纵深发展—— ］ ］ ］Ｍ ］ ］ ］” ］ 张玉能教授访谈录［Ｊ］．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 学版，２００９（６）． 黄健云．也论“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ＪＪ．福 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８（８）． 陶伯华．美学前沿——实践本体论美学新视野 ［Ｍ］．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３． 朱立元．简论实践存在论美学［Ｊ］．人文杂志，２００６ （３）． 邓晓芒．文学的现象学本体论［Ｊ］．浙江大学学报： 人文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９（１）． 王开国．“人类再生产整个自然界”与美学问题［Ｊ］． 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版，２００４，（１）． 贺天忠．人类失宇宙哲学观念与美的根源和本质新 解［Ｊ］．孝感学院学报，２００８（１）． 马克思．１８４４年经济学哲学手稿［Ｍ］．北京：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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