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化返归文学的研究示范——《鹏翔无疆——〈庄子〉文学研究》读后

２００６年１１月　唐都学刊　Ｔａｎｇｄｕ　Ｊｏｕｍ￣　Ｎｏｖ＋２００６　第２２卷第６期　Ｖｏ１．２２　Ｎｏ．６　【文学艺术研究】　从文化返归文学的研究　示范　《鹏翔无疆——（庄子）文学研究》读后　魏耕原　（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陕西西安７１００６２）　在中国煌煌的经史子集及后来勃兴的戏曲、小　说中，明清之际的金圣叹，经过方兴未艾的通俗叙事　文学的洗礼，以卓识巨眼勘定：《庄子》、《离骚》、《史　《庄子》，均以随文评点为模式，方法单纯，未免显得　零碎，缺乏系统。但毕竟多了只“眼晴”，使庄学有了　生动气象。　我国古代的文学批评，诗文相较，诗歌评论最为　长足发展，远非散文研究所能相比。以评诗专著而　记》、杜诗、《水浒》、《西厢》为“六才子书”，并言：“圣　叹本有才子书六部，《西厢记》乃是其一。然其实六　部书，圣叹只是用一副手眼读得。如读《西厢记》，实　言，中古齐梁时钟嵘《诗品》已开其端，唐人不好诗　论，犹有不少诗格诗法专门著述，诗论尚有如皎然　《诗式》、司空图《诗品》，旧题崔融、李峤、王昌龄、白　是用读《庄子》、《史记》手眼读得。便读《庄子》、《史　记》，亦只用读《西厢记》手眼渎得。”（《读第六才子书　西厢记》）这虽然带有批评八股文的评点家底气，但　却道破了今人每言的打通文史哲关节的大道理——　要用文学批评的眼光去打量《庄子》这部哲学名著。　如同《史记》既是“史家之绝唱”，又是“无韵之　居易、贾岛等均有诗格之著。至宋欧阳修《六一诗　话》问世，自兹“诗话”之作昌行于世，至而不衰。　尤其明清两代，盛如繁星满天，很难用具体数字来统　计。然而历来“文话”寥若晨星，散文研究极为滞后，　这种跛足畸形一直影响到现在。由此看来，明末至　清代评点庄子，实在是极可珍视的一大矿藏，尚未引　起学界足够重视。刘生良博士论文《鹏翔无疆——　（庄子）文学研究》，新近由人民出版社出版，对《庄　《离骚》”（鲁迅语）一样，《庄子》既为哲学经典，亦为　文学名著。研究非自觉时代的文学经典，最好用“两　只眼晴”或“三只眼晴”去衡量，则横岭侧峰或可尽现　眼底。《庄子》是讲“人生哲学”——怎样苟活于乱世　的哲理，也是一部庄学文集。现存最早的庄学研究，　晋、唐旧注，主要用的是“哲学的眼晴”。宋代对《庄　子》始有文学的意识，见于南宋的林希逸《庄子口义》　就说过：“盖庄子之书，非特言理微妙，而其文独精　绝，所以度越诸子。”不过主要用“文学眼晴”看，还要　等到明末以至清代。金圣叹所说“用读《西厢记》手　子》的文化渊源及文学价值，上承明清《庄子》文学研　究的传统，下参近当代时贤的研究成果，斟酌细参文　本，出以己意，作了全方面细致深切的透视，畅读之　后，大有渴人饮琼浆之感，掩卷之后，颇有许多感受。　一、关于庄子的文化源渊　眼”读《庄子》，便是滋生在明末研究《庄子》文学沃土　的基础上。明清有归有光等《南华真经评注》、陆西　星《南华经副墨》、屈复《南华通》、胡文英《庄子独　见》、吴世尚《庄子解》、宣颖《南华经解》、林云铭《庄　子因》、陆树芝《庄子雪》，其中刘风苞《南华雪心编》　最为晚出，尤为翘楚。过去研庄有两个误区：一是以　探究学理为正宗，这原本不错，但却不屑剖析文理，　而惧沦为“小道”。二是明末至清代以“文学眼睛”看　收稿日期：２００６—０５—１０　以往治庄者，多着力于庄子的思想与哲学渊源，　每从老庄异同方面切人，这当然地道正宗。刘著撇　弃唯心与唯物、消极与积极的思维模式与框架，而从　儒道异同对比探求庄子所属的道家思想：“儒道两家　犹如易卦太极图中的阴阳鱼一样，黑白分明、位置相　反，彼此对立，又相互补充、相互依存，和谐地处于一　个‘圆’形（整体）之中，不可或缺。它们首尾相对，一　方的长处正对着另一方的短处，一方的短处又对着　作者简介：魏耕原（１９４８一），男，陕西周至人，陕西师范１人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　１３３　・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另一方的长处，各有短长，而且长处都大于短处。”作　者总结了近２０年对儒道的研究：儒家重礼教，道家　重自然；儒家重群体，道家重个性；儒家多进取，道家　多退让；儒家主张中庸，不走极端，进中有退；道家主　张阴柔，以退让获得进取，故其退中有进。儒道虽有　重社会与重人生之别，但目的都在于使社会得到大　治。而且：　儒家和道家各从一个侧面揭示了人生的真谛。　这又像同登珠穆朗玛峰，儒家从阳面，道家从阴面，　方向、路线不同，但目标、归宿则是一致的，且都是在　积极攀登。由于阴面的路更为艰难崎岖，经历、见闻　也较为奇异，其积极意义或许还要更大一些。　这些看法与结论，有吸纳总结，又有创新推进，看法　通达，结沦晓朗，比起艰涩的哲学阐释倒要豁然明　白，读起来轻松爽快，收获丰盛，使人过目难忘。　这本从文学研究切入的专著，却用了几占１／５　的篇幅，至为缜密慎审地考辨了庄子的名字生卒、著　作真伪、籍贯故里、文化背景、哲学思想辨惑等“基本　问题”，这个“开场白”未免太大，给人有考据著作之　感。而且作者最为精密耐心地动用了不少舆地书，　辨别庄子故里的“宋蒙”、“梁蒙”、“楚蒙”、“齐蒙”、　“鲁蒙”纷如乱丝的５种说法，终于从《水经注・汴水》　发现乐史《太平寰宇记》“宋州・人物”条记载的错失，　结论至为精确。这固然有辩驳近年兴起的“安徽蒙　城说”之意，但得出的结论却不是什么新发现，而是　历来最为流行的“宋蒙”说，难道如此大动。Ｔ：戈只在　于肯定流行性的成说？真让惑不解，莫名其妙。　但当读到第三节“文化背景”一节，我们的眼前　一亮，似乎从“山重水复”过来，忽然“柳暗花明”，原　来不厌其烦详细考辨庄子是宋蒙还是他蒙人，关乎　到庄子文化属于楚或是中原的大问题。白《朱子语　类》谓庄子为楚人以后，王国维说法影响极大：“南人　想象力之伟大丰富，胜于北人远甚，彼等巧于比类，　而善于滑稽，故言大则大椿冥灵，语短则蟪蛄朝菌；　至于襄城之野，七圣皆迷，汾水之阳，四子独往。此　种想象，决不能于北方文学发见之。”（《屈子文学之　精神》）南北地理之别，使文学现实与浪漫所由分，其　论原本来自西学，梁启超、胡适均倡其说，任继愈先　生《中国哲学史》便把先秦道家视为楚文化，时至今　日，此论盛行，已成定论。作者据商纣之兄微子开　“代殷后，国于宋”（《史记・周本纪》），是为殷裔之国；　又据宋之特性：“自天下言之，则候服于周也；自其国　人言之，则以商之臣事商之君，无变其初也。”（阎若　璩《潜丘札记》卷六）从而论定宋远承殷商文化，而非　隶属姬周文化，的者敬鬼神、崇Ｉ：帝，重巫术、好占　・　】３４・　卜、爱神话、尚玄想，属于神巫文化范畴，即为姬周否　定的文化，周人只是“损益”而已，而宋还要附从周之　敬天命、尊祖先、喜事功、讲实用、重历史、尚理性的　文化要求，但顽同执著于殷商文化则为宋之固有特　色，其原因有三：　首先，作为亡国之后，宋人的“遗识”浓厚，　亡国大辱堆积沉重的感喟与哀伤、重负与隐痛成为　卸不脱的精神遗产。“霸坛”宋襄公牢记“亡国之余”　的痛楚，令正考父制作《商颂》，兴商显祖的用心便不　难窥知。而宋亡国之君偃“射天笞地”，盖亦此潜意　识反弹性的爆发，埋藏着对姬周的仇恨与对立的思　想潜流。　其次，宋摄乎大国之问，厄运等同郑国，“是当时　最倒霉的国家”，每役必从，每月须赋，充当双料“牺　牲品”。楚师围宋，“易子而食”（前５９４），曾“十年十　一战，民不堪命”（《左传》桓公二年）。就是最兴盛的　襄公崛起之时，子鱼尚有“天之弃商久矣”（《左传》僖　公二十二年），大有难于挽回之感。　复次，宋人又笼罩着浓厚的屈辱意识。先秦典　籍中，“宋人多被描绘成愚蠢的形象”，原本散见于先　秦典籍的“揠苗助长”、“守株待兔”、“竭池求珠”、“宋　王与使者”等寓言，一经作者聚焦揭示：“多荒唐可笑　的故事”，发现都印　“宋人愚蠢”的烙印，盖因“宋人　所代表的殷商文化，已是被否定ｒ的文化”。宋襄公　的人祭、“小鼓不成列”，更硅出愚昧落后。　自春秋起，加上宋国内乱惨难不断：华父督、宋　万的弑君，宋文公杀母弟，鱼石、华向之乱，不绝于　史。庄周的时君偃尤其狂暴，世称“桀偃”，还有自然　灾害频繁，这就是庄子之所以冷眼愤视的黑暗小国。　作者经过深思熟虑，把这些散见材料一经组织，　让人信服，然后提示了庄子思想的文化背景：　这样一个被人征服而且长期受其统治的民族，　这样一个受人欺侮且自多灾难的弱国的国民，在精　神上必然是矛盾而痛苦的。他们不满现实，但又找　不到出路，看不出希望和光明。他们否定别人，也否　定自己，进而否定了一切。他们摆脱不了现实的苦　难，只好在精神上追求超脱，实现心理平衡。在这种　情况下，是很容易产生悲观绝望、虚无主义和精神幻　游、遗世高蹈等精神与思想的。　所以在庄子“身上遗传着异端和反叛的因子，积淀着　被推翻的殷商民族整个集团的‘无意识’和祖祖辈辈　苦闷压抑　又无可奈何的心理感受。他牛活的时　代，又正值宋亡前最为黑暗混乱的时期，愁惨悲凉之　雾遍被华林。天牛的叛逆愤世使他走向逆反虚无，　极端的苦闷压抑又使他追求至乐无忧，从而使庄子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创造了一套完整的自由超旷的人生哲学，发出了惊　世骇俗的奇谈怪论。”这样的结论，丝丝入扣，完全从　彩，但追求人格和审美人生，开拓思维视野和思　想境界，反抗黑暗，争取自由，则是积极的。其文学　还原所处的那个时代意识中抽绎，没有什么“理论面　孔”和“思辨的姿态”，也无时下那种远离历史实际的　凌空泛论，坚实、细致、精确、明朗，把理论淡化在历　史思潮个案还原中，蕴涵于描述和原始材料组合的　逻辑里，思辨的力量从行文中自然流泻出来。像这　样的理论把握和理论表述，丝毫没有硬套什么框架　什么模式，没有“拉郎配”的炒作。行文流水的风格　亦非“消极浪漫主义”，从《逍遥游》大鹏扶摇而上，　《齐物论》至人游乎四海之外，《大宗师》真人“登高不　傈”，《养生主》等篇中“道进乎技”的庖丁，“呆若木　鸡”的斗鸡，“从水之道”的吕梁丈夫境界，以及庄周　“曳尾涂中”、“鼓盆而歌”、“天地棺椁”的旷达境界，　剖析“宏阔奇妙超凡人化的艺术境界”，此其一。其　二从“虚幻荒诞、光怪陆离的文学形象”切入：有“肌　全从长期深思熟虑中荡漾出来，这也是这本专著的　整体风格。这在目前空洞浮泛时风中，显得非常可　贵。它本身体现了和某些“空洞化”的研究拉开了价　值取向不同的学术距离。　作者为“宋蒙”考辨付出了绝大力量，此节很能　见到心细如发穷根究底的学人素养，其结论看似平　淡，却是在开辟无许荆蔓中爬梳出来，而为庄子的思　想与文风探讨奠定了坚固的基础。许多问题由此迎　刃而解。比如洪迈《容斋随笔》详考“成周之世，中国　之地最狭”，“盖于天下特五分之一耳”，以及参照清　代张琦《国策释地》，由此发见“即使在中国最狭小的　时候，宋国也是中原的一部分”。又据宋地为殷商旧　都和保留地，地处中原黄淮流域，四邻齐、鲁、楚、越、　魏、韩、卫、赵，处交会地带，因而得出：“自春秋末年　以降，由于周文化和地方文化的相互撞击、融合，在　中原文化圈南缘的陈、郑、宋一带，崛起了老子、列子　及庄子等道家大师，形成了一种新文化——道家文　化，黄淮流域遂成为道家文化的“摇篮”。长期以来，　人们习惯于把道家厘属楚文化，在学界似成定沦，而　作者这一发覆，不是有重大的启人深思的学术价值　吗？这也和学界流行的庄子属于楚文化，而楚文化　是浪漫的，不是有泾渭分明的差异？我们相信，作者　的这一重大结论，会给学界带来新的思考。　二、明晰的文学透视　从２０世纪９０年代勃兴的“文化研究”，迄今已　成为文学研究领域的“显学”与“热门”。它走出文　学，带来新的视野与活力，但也存在轻视文学和艺术　分析、疏远冷落文本的现象。“田园荒芜胡不归”，回　归文学，走回家园，成为识者的呼唤。刘生良博士这　本庄子文学研究专著的出现，可以说得真学问、纯学　术之价值，具有拒绝媚俗投俗性质，富有回归文学的　示范效应。　“文学类型”为全书第二章，解析《庄子》浪漫文　学的精神实质和艺术特征，认为庄子的人格理想和　社会理想，是浪漫的幻想，甚至带有消极和反文明色　肤若冰雪”的神人，“心志容寂”的真人，以及至人、圣　人、德人、大人、天人、全人；有形残神全的支离疏，受　刑断足的王骀、申徒嘉、叔山无趾，“恶骇天下”的哀　骀它、支离无唇、瓮盎大瘿等；有身怀绝技的庖丁、佝　偻、吕梁丈夫、梓庆、工任、匠石、伯昏无人；有以大道　为宗师、以无为首，生死为脊尻的子祀、子舆、子来、　子桑户、盂子反、子琴张；还有可以辩论哲学大道的　学鸠、斥端、井蛙、大瓠、栎树、夔、蟪、罔两、景（影）、　云将（雾气）、鸿蒙（元气）、淳芒（云气）、苑风（东风）、　知（智）、无为谓（无为之谓）、泰清、无穷、无足、天和　等。无论是人还是拟人，都迷离恍惚，观念离奇，如　子桑户等“以生为附赘悬疣，以死为决疵溃痈”，髑髅　可以高谈死为至乐，骇怪惊人。甚至名讳怪诞，如门　无鬼、赤张满稽、天根、倏忽、浑沌，无奇不有。特别　是庄子陶铸孔子的绝技，书中出现１９次，使之忽儒　为道，能圆能方，成为面目全非的陌生化人物。这些　人物形象，不仅为屈骚所无，而且其原创性的光彩，　给后人写实或浪漫文学带来深远的启迪。其三则从　夸张手法解析，认为动辄“九万里”、“五百岁为存”，　“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天”，辞无端崖，语皆放诞，无　所不用其极。其寓言言大则极言其大，语小则极言　其小，小可以说得极大，大可以说得极小。《则阳》的　任公子为大钩巨缁，则为“超级豪钓”，壮观无比；　触蛮之争将大国交战微缩于蜗角，竞有“伏　数万”，　简直匪夷所思！　更具分析个性的，其第二节认为庄子是中国现　实文学的拓源者。主要着眼于三方面：１．揭露统治　阶级昏庸残暴和社会现实的黑暗恐怖，如《徐无鬼》　痛斥魏武侯“苦一国之民，以养耳目口鼻”，《人问世》　揭露卫君“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列御寇》喻朱同　为“九重之渊”，而宋王则为凶残的“骊龙”，《山木》直　面魏王戟手大骂当时“昏上乱相”，《则阳》谴责时君　为陷民于罪的祸首，《在宥》描绘战争与所制造　的灾难：“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杨者相推也，刑戮者　相望也。”这种高度概括和典型描述，要比同时尖锐　的孟子还要全面深刻。《山木》提示“材与不材”都无　・　１　３５　・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活命之地，螳螂捕蝉而异鹊伏后，显示危机四伏，险　互联系浑然一体，犹如“怒而飞”的大鹏，前二者“如　象环生。２．猛烈抨击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及所尊　奉的“圣人”。战国诸君嗜杀成性，残民逞志，又标榜　仁义，桎梏人心。庄子看穿“仁义道德”的虚伪和欺　垂天之云的两大巨翼，象征文学则是联通两翼、合而　为一的硕大身躯和整体”，它是以象征文学为主体的　复合型，从而成为中国象征文学的第一大师。　这本专著凡七章，以下五章分别是文体形态、文　体结构、辩对艺术、话语特色、美学文学思想等，尤其　骗性，脑箧》的”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　仁义存焉“，永远缚欺骗性执政者于耻辱的十字架　上。《徐无鬼　爱民，害民之始”，剖心掏肺的批判，　是文体、结构、辩对，大多言人所末言，每多新见，胜　义纷出，是全书精华部分，最值得一观。笔者曾忝为　将会永放光彩。《大宗师》视仁义为刑具和毒剂；《骈　拇》则喻为骈拇枝指、附赘悬疣，是强加于人的丑陋　这篇博士论文评委，故曾粗览一过。出版后又再精　东西；《马蹄》以烧、剔、刻、络、连、编等治马术，直指　统治者残民虐民的手段。《庚桑楚》则言：“大乱之　本，必生于尧舜之间，其末存乎千世之后。”震聋发　聩，算是醒世恒言１　３．鞭笞奸诈贪鄙之徒和讽刺愚　盲可笑之人。《外物》“庄周贷粟”，《列御寇》的“曹商　使秦”，《天运》的“丑女效颦”等，都具有一定的现实　意义。　这些材料对于读庄者并不陌生，但经过讨论分　析，却得出与众不同的看法。作者认为庄子开创了　非纪实性的现实文学，是“散体写实文学之祖”，开拓　了批判现实文学的新天地，是“中国批判现实文学之　父”。也是“中国讽刺文学之父”，这些结论乍看如庄　文一样有些离奇，甚或有些离谱之嫌，细看他的讨　论，我们却心悦诚服。　如同上节“现实型文学”一样，第三节则提出《庄　子》不仅分属浪漫型文学和现实型文学，认为《庄子》　的“寓言”即象征文学，寓言本身即取象以寓言，而庄　子寓言的最大特点，“就在于它的寄寓性，言在此而　意在彼”；其次则形象大于思想，庄子寓言朦胧多义，　符合象征的特性，如大鹏逍遥与否，《齐物论》的“朝　三暮四”是齐万物、一是非，还是嘲笑猴子愚味，或是　讽刺狙公奸诈；庖丁解牛本释顺时养生，但客观叉包　含熟能生巧或顺应客观规律的道理。对于寓言体象　征文学的独特风格，则从三方面分析：１．寓真于诞，　寓实于玄；２．辞趣华深，文思超逸；３．词断意接，词　接意变。最后指出庄子寓言还具有后世西方文学　“反讽”、“荒诞”、“黑色幽默”、“抽象时空”等特色。　本章未言：《庄子》的浪漫型、现实型、象征型相　・１３６・　读，觉得作者对研究的文本非常透熟，不仅返回文　本，而且沉浸文本，含英咀华，又钩玄提要，所以议论　分析纯为心得之言，言无空发，据实立论，故多有发　现。本书除了本身的学术价值之外，还颇具从文化　研究返归文学研究的示范意义，故仅就其前两章读　后的收获叙之加上。　至于本书的主体部分后五章，我们相信，将会吸　引喜欢庄子的更多读者。作为较早的读者，笔者曾　被作者精到而又有兴会的分析所吸引，颇有“欣然忘　食”之兴味。“文学研究应该是绝对‘文学的”’（雷・　韦勒克等《文学理论》），这本专著正是以“文学研究”　命题作为己任。比如庄子散文结构，半个世纪以来，　关注者几近无人，本书第四章详细的讨论，用了约五　分之一篇幅，很有精彩的独到见解，有总体结构的把　握，又有３３篇的具体剖析，还有详表可一目了然，给　读者提供快意的方便。第三章文体研究，详细阐释　庄文诗之特性，又为赋的滥觞、小说创作之祖，最能　给人横岭侧峰的启迪。这些均非本文讨论范围，读　者尽可恣意浏览。　总之，作者不仅以哲学的、文化的、而且更以文　学的“三只眼”打量《庄子》，而且“文学眼睛”也是眼　观六路，给我们展现了《庄子》的诸多风采，使人读　后，如燥热的暑天痛饮清泉之水，惬意之后，心神为　之一振。许多渴望，都在凉爽中得到解决。　纪昀曾言：“文章公论，历久乃明。”我们相信，这　本“《庄子》文学研究”的专著，会经得起时间的冲洗。　因为它不趋时，趋时者必落时，皇天不会辜负耐得寂　寞的学人。　［责任编辑赵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