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解读西方政治文明结构的一部力作
——评佟德志博士的近作《在民主与法治之间》
高建
对于西方政治思想的研究，中国学术界已经逐渐走出了学术积累期，开始向纵深发展。一方面，研究者对原有主题不断深化，推陈出新；另一方面，多年的学术积累亦被高端整合，洋为中用，逐渐走上了一条理论与实践互相关照的道路。比如，由徐大同先生做总主编的《西方政治思想史》（五卷本）即对西方政治思想的既有主题做了集大成式的总结，全面展示了建国以来西方政治思想研究的成就。另外，对一些重要主题，比如教二元政治观、普遍主义、自由主义等问题的研究则不断深化了人们对西方政治文明的认识。
佟德志的博士学位论文《在民主与法治之间—西方政治文明的二元结构及其内在矛盾》新近由人民出版社出版，成为全面解读西方政治文明结构的一部力作。围绕着民主与法治的冲突与均衡，作者总体分析了现代西方政治文明的二元结构及其内在矛盾，不但有利于我们更准确地认识西方政治文明，发现其内在逻辑与个性特征，而且对于我们更好地进行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亦有着一定的借鉴意义。
从马克思主义政治文明的基本理论出发，作者运用马克思主义“市民社会”的分析方法，从“国家—社会”的二元分离入手，以民主与法治的关系为主线，从政治制度、政治意识、政治行为等三个层面考察了现代西方政治文明的二元结构及其内在矛盾。作者得出结论认为，宪政民主制度构成了西方政治文明的核心，它以权力的分配与制约、权利的行使与保障为内容，是政治行为与政治意识二元化发展的产物，在制度选择上表现为民主与法治之间的冲突与均衡。
就西方政治文明的内在结构，国内学者已经做出了一些深入的研究。比如，在《在上帝与恺撒之间—教二元政治观与近代自由主义的兴起》一书中，丛日云教授即考察了中世纪教的二元政治观，并揭示了其与近代自由主义的勾连。相比之下，本书的作者则揭示了现代西方政治文明的另一种二元结构，即在国家与社会分离的基础上构成的市民与公民、与公民权等一系列二分法，这与中世纪教在国家与教会分离基础上形成的教民与臣民、上帝的物与恺撒的物等两分结构形成对比，为我们认识两者之间的区别与联系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参照。
作者不但能够从总体上把握现代西方政治文明的结构与特征，而且揭示了西方政治文明的内在矛盾，这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国内西方政治文明研究的一项空白。从总体上来看，西方政治文明的发展呈现多元演变的格局。在古代希腊，民主制度的发展达到一个辉煌的极致后走向没落；在古代罗马，共和制度再度创造了灿烂的政治文明后逐渐式微；及至中世纪、现代，西方政治文明创造的成就总会表现出浴火重生的特征。那么，西方政治文明有没有形成一个一贯的结构和总体的特征呢？作者从国家与社会的分离入手，沿着民主与法治关系的线索，将古代希腊、罗马，甚至是中世纪的积累融入近代西方现代化这样一个历史进程，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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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同主编：《西方政治思想史》（五卷本），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丛日云：《在上帝与恺撒之间—教二元政治观与近代自由主义》，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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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客观地从总体上考察了西方政治文明的结构及其内在矛盾。
作者认为，权力与权利的主题既综合了西方政治传统的丰富资源，又融入了西方现代政治的性改造，通过复合制度化的过程增强了西方政治文明稳定性。然而，也正是这种复合制度化的过程给它带来了不稳定。事实上，正是由于内置了国家、社会、个人等基本主体，架设了“私域自律”与“公域自主”、与人民主权、民主与法治等诸多二分法，西方政治文明的逻辑矛盾才显得格外清晰。在西方，大到政治制度的理论架构，小到违宪审查的程序设计，远到美国制宪会议期间联邦派与民主派的争论，近到2000年大选期间布什与戈尔的诉讼，无一不同民主与法治之间的矛盾选择联系在一起。
从政治行为、政治制度与政治意识出发，作者分别论述了西方政治文明的二元结构及其内在矛盾。从政治行为来看，现代的到来在政治制度、政治观念以及政治行为等多个方面极大地推动了西方政治文明的形成。“国家—社会”的二元分离布置了政治行为的双重场景，“市民—公民”的二重化则规定了个体政治参与的双重身份，而以民主和法治为线索的政治制度与政治观念互动直接透露了政治管理的双向筹划。从政治制度来看，在领域分离的基础上，现代西方政治制度围绕着权力的分配与约束、权利的行使与保障形成了民主与法治的双玄格局。权力与权利的双重诉求使宪政民主制的理性筹划获得了内在的结构样式，同时亦彰显了内部各要素之间的紧张关系。从政治意识来看，古代希腊的民主观念与“—日耳曼”的自由思想经过漫长的中世纪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不期而遇，为西方政治的现代化提供了宝贵的传统资源。在反思的基础上，两种传统所内涵的民主权力与个利的观念得以现代化，它不但内置了国家、社会、个人等基本主体，架设了“私域自律”与“公域自主”、与人民主权、民主与法治等诸多二分法，搭建了西方政治文明的基本结构；而且使西方政治文明逻辑矛盾得以暴露，并以冲突与均衡的循环决定了西方政治意识的基本形态。
在该书中，作者不但全面地论证了西方政治文明的结构与矛盾，而且提出了一些具有创新性的观点，更新了国内学术界对西方政治文明的某些认识。比如，作者提出的“民主失败”与法治规制理论、“复合制度化”理论等等，这些都有助于我们全面地认识西方的民主制度，更好地实现我国民主的制度化。
从民主与法治关系的独特视角出发，作者对西方政治发展做出了新的解读。作者认为，以民主和法治为线索的政治制度与政治观念互动构成了西方政治发展的基本特征，正是在民主与法治的冲突与均衡中，西方政治文明在政治制度与政治意识双向互动中不断地向前发展。作者认为，法国选择了民主，但却没有形成民主的制度化，是一种“民主优位”的；美国选择了法治，却相对弱化了民主的要求，是一种“法治优位”的。两种模式在资产阶级以后开始向各自的反方向运动，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实践了“民主融合法治”和“法治融合民主”的互动演进模式。经过“对立—互动”的演进，当代西方政治文明成功地实现了在两种对立要素之间的均衡，从而走向成熟。
从民主与法治关系的视角出发，作者以“复合制度化”的理论解释西方宪政民主制度的内在逻辑。从权力与权利这两大政治学主题出发，作者指出，宪政民主制度在分配权力、权力、行使权利、保障权利等诸多要素之间存在着复合制度化的过程。即一方面是以法治民主，以强调权力、保障权利的宪治体系民主权力的过分扩张，另一方面又强调通过民主推动法治，以分配权力、行使权利的民主政治过程更新法制体系的保守倾向。
就该书的谋篇布局来看，政治行为、政治制度、政治意识的三重架构基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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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起了政治文明的主体框架，使得作者能够从大处着眼，统观全局；同时，作者在大框架之下又选择了民主与法治关系这样一个细小的线索，使得作者能够从小处入手，以小见大。在写作方式上，作者运用了计算机检索等先进的研究方法，起到了较强的论证效果。比如，作者在论证“民主失败”这一概念时，就使用了中国国家图书馆中文及特藏数据库、中国学术期刊全文数据库等先进的检索工具，其论证令人信服。
更值得肯定的是，围绕着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宪政民主与西方政治文明的内在矛盾”，作者着手完成了系列的相关成果，包括《美国宪政的民主批判》、《在宪政与民主之间—西方宪政民主制的内在矛盾》等译著。另外，作者还准备着手翻译2006年贝拉米主编的《宪政与民主》一书；加上此前作者翻译的《民主及其批评者》、《心理学》、《大众的反判》等系列译著，相信会对国内学术界准确把握西方宪政民主制度的结构与矛盾有所助益。
为了概念的严谨，作者在民主与法治的界定上采取了一种底线定义，这可能与国内某些学者的观念不相一致。另外，作为政治文明的基本要素，政党制度亦具有极端的重要性，但限于篇幅，本书对此并没有做更多的考察。
评者：高建，天津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天津，3003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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