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绵阳郪江古墓艺术探微

JournalofChongqingUniversityofArtsandSciences（SocialSciencesEdition）Jan.2012Vol.31No.1

四川绵阳郪江古墓艺术探微

潘红莲1，刘承云2

（1.绵阳师范学院美术与艺术设计学院，四川绵阳621000；

2.重庆文理学院学报编辑部，重庆永川402160）

【摘要】郪江古墓属于巴蜀之国的汉代墓葬文化，从仿家居结构的墓室格局、壮丽的斗拱建筑，到内容庞杂的人

物、动物、用品画像浮雕，体现了当时的厚葬之风。文章通过实考探究郪江古墓艺术，分析汉墓如何通过视觉艺术展现出其不朽的境界。

【关键词】汉墓；斗拱；画像浮雕；祥瑞中图分类号：J32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8004（2012）01-0126-04

郪江古墓又称郪江汉墓，位于四川省绵阳市三台县郪江镇，南临郪江，东滨锦江。据说商朝大臣比干在商末遭，其子孙为避免追杀，四处逃逸。其中一支王氏逃到四川一个叫郪的地方落户，“郪”为广汉郡辖县，因此广汉郡的王氏又为“郪县王氏”。据此推测，郪江古镇迄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

郪江镇现有人口不超过两千，而遍布古镇周边的汉墓却久负盛名，已经发现的崖墓有1638座，其中多室墓为790座，有建筑和绘画形象的334座。

1996年郪江古崖墓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0年入选“全国十大考

古新发现”候选名单，引起了海内外的关注与轰动，被学术界誉为研究中国西南地区汉晋时期历史艺术的文物瑰宝。5·12地震后，古墓受损严重，经过三年的维修与维护的工作，2011年再次向游客开放。

郪江古墓大多建于汉晋时期，其中又以东汉墓最具特色，与河南商丘芒砀山汉墓群、河北献县汉墓群和广西合浦县汉墓群一道被认为是中国的四大汉墓群。大致来说，它们具有的最大共同点就是“斩山为廊，穿石为藏”———也是说，这些汉墓大多建设在坚硬的山石之间。郪江所在的三台县属于四川盆地的川东丘陵区，大多是紫红色的沙土丘陵，在以郪江镇为圆心的方圆几公里的丘陵间，间歇地挺拔着一些与丘陵迥然不同的山峰，这些山峰几乎清一色由坚硬

收稿日期：2011-07-12

基金项目：本文系成都医学院四川应用心理学研究中心课题“形象素描在心理调节中的应用研究（项目号：CSXL-092017）的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潘红莲（1973-），女，副教授，主要从事艺术设计、美术教育研究；刘承云（1976-），男，四川三台人，编辑，主要从事文艺理论及期刊编辑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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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岩石构成，而那些向阳的山崖，便成为汉朝先人建设自己死后灵魂栖息之地的首选。

席子和木制的小几抵挡不住时光的腐朽与侵蚀，只留下了石质的器物。客厅往前，右边的偏房估计是先人设想过的卧室，它具有和现代人的卧室同样完好的私密性；与卧室相对的则是墓室正厅，一副石棺已经有些残破了，但气势还在。

在郪人的人生观念里，他们死亡葬埋之后将开始另一次生命旅程，仍能享受他们生前所能享受的一切，所以墓室不但在结构布局上和家居一个模式，就连建筑雕刻等细节也和人间建筑完全一致。如金钟山一号墓室客厅顶部的雕刻(图2)，可以说比许多现代客厅的“吊顶”还要豪华：从四角向中心拱顶延伸的对称四菱面体,其间有图案纷繁象征富贵吉祥的花鸟鱼虫等，而中心拱顶处则是日月星辰，喻示天界———日夜光明。

更为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古墓都是完全模仿地面建筑凿岩石而成的整体，不是墓穴或者悬棺。走进郪江汉墓群，就好像来到了一座座连体的石屋，宽敞壮观，阴凉舒适却没有身在墓穴的阴森恐怖。（见图3）

一、郪江汉墓的建筑构造

1.仿家居结构的墓室格局

郪江汉墓往往以一个或数个大家族世代聚居而葬，从而形成一个个相对的墓群。墓室结构无一例外按照主人生前居住情况而开凿，多墓室体现这一特点最为明显。

结构上，多墓室均在中轴线上，一般可分为墓道、墓门、前室、中室、后室、侧室和耳室，墓内利用山岩凿有台阶、水沟、壁龛、灶案、柜、棺台、床等设施。墓群均建在崖壁上的一个个山洞里，大的有近百平方米，小的也有十几平方米。

最具代表性的是坟台嘴一号墓（图1），进门有一条拾级而上的通道，左侧是厨房，依着山石雕刻的灶台、水缸和储物柜看上去与今天川中农家并无二致，时光仿佛在此凝固了两千年；右边是客厅，宽大的客厅空无一物。也许年代久远，竹制的

图1坟台嘴一号墓图2金钟山一号墓室客厅顶部图3郪江古墓中的石屋

2.斗拱建筑

郪江古崖墓另一个最大的特点是墓室内有仿地面木结构建筑的装饰雕刻，比如吴家湾一号墓正室中的巨大的八角形石柱斗拱（图4），该斗拱高

属物（如图6）。

二、郪江汉墓里的画像浮雕

郪江汉墓内除了建筑装饰雕刻，还有大量的画像装饰雕刻，但是这不是我们耳熟能详的汉代画像砖，而是精美的浮雕。画像浮雕多在古墓的前室、中室和通道的壁上，内容庞杂。

1.8米，拱宽2.1米，汉代把这种拱称作“都柱”，拱

从栌斗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伸出，上托斗，斗上承梁，这种斗拱称“斗口跳”，是目前发现的汉代斗拱中仅有的一例。斗拱上又有立柱，表明是多层楼阁中的中柱，这种建筑立柱在宋代称“叉柱造”。斗拱石柱依山石整体雕刻，整个效果既类似罗马柱，又类似华表风格的装饰柱，不难想象当年是何等的辉煌壮丽！

吴家湾二号墓室在其大厅中间墓顶上有一些刻有歇山、悬山、四阿式的房脊，更多的是无脊卷鹏式墓顶(图5)，上面刻有筒瓦、瓦当、滴水和柱、额、枋，使其达到逼真的房外门庭的效果。墓室内大都有写实的、两面或四面坡的屋顶藻井，以及天花、门扇、窗棂、栏杆、壁柜、隔墙等家居的建筑附

1.狗咬耗子图

所有浮雕中，最有趣或者说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金钟山一号墓室中的一幅狗咬耗子图（图7），该浮雕神态逼真，构图巧妙，目前已成为郪江汉墓的标志性图案。

“狗咬耗子”本是川人的一句俚语，意谓“多管闲事”，但据当地老者讲，狗咬耗子并不是多管闲事，郪人把它作为浮雕内容刻划于墓室，也不是随意之举，而是别有深意：原来，十二生肖中，狗属土，耗子属水，狗拿了耗子，相当于土镇住了水，而墓室的主人最怕的就是百年之后自己的“家”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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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吴家湾一号墓正室中的斗拱图5无脊卷鹏式墓顶图6带生殖图腾的栏杆

浸漫，有土狗镇住水鼠，“家”就安然无恙了。联系，要比我们想象的密切得多。

图9，舞蹈状而奋力撑顶岩石的力士呈现在甬道的门口，似乎在引导死者的灵魂由此进入另一个时空……而这个非现实的时空是由一系列图像——包括日、月表现的天界以及众多人物、动符号—物、用具构成。在这个图像程式中每个单独图像因素彼此相连，其意图在于构成一个理想天国的三维象征结构而被清晰地理解。

此外，如托腮端坐人、推门探望人、抚琴人（图

2.生活中的人物

在紫荆湾的一处墓室石壁上，一个人曲着身子在使劲地舂米，舂米的图案其它汉墓也有，但这个舂米人装束奇特，高鼻阔嘴，隐约有西方人的迹象。20世纪30年代，历史学家金荣虎教授便把它叫做波斯人（图8）。至于它到底是否真是波斯人，还需要专家的权威论断。不过，这样一个非本地人的形象出现在墓室里，它说明，尽管郪江深藏于四川盆地的万千丘陵和低山中，交通至今依然不便，但历史上也曾有过相当的辉煌，它与外界之间的

10）、腾空的舞蹈人等关于人类的各种劳作或是娱

乐的场景，在这里都有详细的表现。

图7狗咬耗子图8舂米人图9撑顶岩石的力士图10抚琴人

3.祥瑞动物与平常动物

郪江古墓中的彩绘画像，尽管因岁月的侵蚀而剥落了不少，但其粗犷的汉代艺术风格仍可见一斑。鼓楼山二号墓的前室有青龙和朱雀彩绘画像石刻(图11)。朱雀左向站立展翅翘尾，眼、嘴、身绘红色；青龙右向回头张口鼓舌做上腾状；朱雀、青龙在汉代的宇宙观中，都是方向的守护神，属“祥瑞纹”。青龙为东方之神，朱雀为南方之神，在此相向而立。而对应青龙的白虎（西方之神）却居于青龙其下，蛇龟组合而成的玄武（北方之神）

因岁月侵蚀，已看不清身形。

“祥瑞”是汉代人认为代表“上天垂象”的某些自然现象。由于人们相信上天通过祥瑞与下界进行交流，所以在汉代，无论日常用品，还是住房或墓室，都普遍装饰着祥瑞的形象，并且人们相信这些祥瑞纹可以引出真的祥瑞，叫做“发瑞”。

此外，甬道里还有许多平常动物的浮雕石刻图，如猴子吃桃、跑鹿、奔马、立羊、爬龟、飞鹤、肥猪等，见图12、13。

这些动物个个栩栩如生，想必当时已经开始

图11青龙与朱雀图12飞鹤图13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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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用十二生肖纪年了。据说其中的羊通“祥”，喻示吉祥；猴通“侯”，喻示“封侯做官”。

是“相邀”，描绘两人彼此爱慕的场景，第三幅画像是“交合”，刻画两位恋人进入灵肉相拥的场面。三幅画像各自又互为一体，表现了青年男女由相亲相爱到相拥的过程，展示出人类繁衍生产、生生不息的亘古定律。

除以上内容外，还有各种用具的浮雕画像，如

4.春宫密戏图

以白岭坡一号墓墓中的三幅浮雕加彩绘的“春宫秘戏图”（图14、15、16）为代表。第一幅画是“谈情”，表示两位情侣谈情说爱的场景，第二幅画

图14春宫密戏图-谈情图15春宫密戏图-相邀图16春宫密戏图-交合

武器(戟、矛、戈、盾)及架等。

在色彩方面，由于汉代以红色表示高贵吉利，故很多墓室内部用朱红、土红涂抹和彩绘，一些床台、石棺也有此装饰。

样的皇室墓藏，但他们在设计自己死后的居所时，也英雄所见略同地贯穿了同样的理念———这些汉墓其实就是它们的主人在尘世生活的翻版。从郪江汉墓的建筑格局可以看到墓主人将墓室转换为一个微型宇宙模式的愿望，而画像、彩绘装饰表现了避邪乞祥的日常生活和民俗情趣，反映出了汉代的社会风貌。

在“向死而生”理念的影响下，汉朝人的一大特点就是厚葬，尽管在不同时期，也看到了厚葬的诸种弊端并下令施行薄葬，但厚葬仍然是汉朝的主旋律，星罗棋布于郪江镇四周的汉墓，则是厚葬习俗的直接产物。参考文献：

［1］［2］

巫鸿.礼仪中的美术—巫鸿中国古代美术史文编［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

唐宏毅.可爱的三台［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

三、郪江汉墓———不朽的境界

郪江古墓体现了巴蜀墓葬艺术的二元性———“出世”与“入世”。一方面，这种艺术反映了人们对超乎日常物质世界的不朽仙界的向往；另一方面，这种艺术又往往把死后的世界描绘成死者原有生活的延续，或表现为对现实生活的理想升华。按照这后一种的理想，在艺术中，死亡使人们获得生前所不曾拥有过的一切：死者可以在装饰华美的厅堂受到仆从的服侍，享用盛筵，观赏表演，以及体验情爱……种种表现儒家最高伦理道德的图像显示一个理想的社会也将因死亡得以实现。

这一点，从著名的马王堆汉墓和徐州龟山汉墓的陈设和浮雕就可以得出结论。因为偏处巴蜀一隅，汉代郪江人不可能考察过马王堆和龟山这

1991.

责任编辑：刘承云

AResearchontheAncientTombofQiRiverinMianyangofSichuan

PANHong-lian1,LIUCheng-yun

2

(1.ArtandDesignSchool,MianyangNormalCollege,Mianyang,Sichuan,621000,China;

2.JournalEditorialDepartment,ChongqingUniversityofArtsandSciences,Yongchuan,Chongqing402160,china)

Abstract:TheancienttombofQiRiverbelongstothecultureofHandynasty.Thestructure,thebeautifulDouGongbuildingandthecontentsofpeople,animalsandsuppliesportraitshowtheelaboratefuneral.Thisarticleanalyzestheartisticvaluethroughthearttheancienttomb.

Keywords:tombofHanDynasty;Dougong;portrait;auspiciouss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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