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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所欲 无为至乐
作者:侯国良
来源:《活力》2014年第15期
宗麟先生是我高中时的美术老师,也是影响我走上中国画道路的第一人。自一九六八年我去北大荒后,相见甚少,更再无笔墨叙情之机。甲午初春与宗麟先生小坐,得知他将在省美术馆举办个展,并让我在同时出版的画册中写一篇文章,惶恐又不能推辞。
中国是人类的发祥地之一,从新石器时代始,在造型艺术、彩陶、绘画及陶塑、雕塑等方面,均有成就。这种无论何种所需而产生的造物与绘画,虽还谈不上自觉绘画,但所向心表达的原始动力已显现无疑。自有图像可查的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画家顾恺之以来,再把绘画当做自觉绘画时,就已奠定了中国绘画的“意”理念。而随诗歌文学向心表达的突显,绘画也伴文人画的产生而更加强了心灵的感悟和自我精神的弘扬。这也是东方文化的差异所在。西方画求真实自然之美,而我们将梅兰竹菊比作君子。仅此就足以看出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与审美指向,历来都以“意”为尚。
高尔泰说:“美是自由的象征。”早在五代时就有“黄荃富贵,徐希野逸”之说,在惯修的《十六应真图》和梁楷的《泼墨仙人图》中看到画家自我精神自由宣泄。在精神自由的关照下画家追求的是笔墨和形象融为一体,天趣自成,不留人工刀斧痕迹的自我的心灵写照。至精微,求博大中,只有用高度的提炼和概括,该夸张的地方大胆夸张,而有些地方甚至有些朦胧,方能给人更多的自由想象空间,达到一个“意”的境界。画品妙就“妙在似与不似之间”。 读宗麟先生这批意象、意写、意泼之作让我对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与审美传统又有了一次何等奇妙的体验。
“意”在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与审美中,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其实就是讲究内在美,讲究哲学的内涵,讲究儒道精神。而万物外在形象的自然真实程度在服从上述要求中退于次要了。符合内在的,精神的,心灵的,情感的真实,才是真正的实质所求。“意”是纲,纲举目张,谈得上造型的意象,画面的意境,表达的意笔,表现的意趣。
宗麟先生是艺术院校科班出身,受过严格的西方素描造型训练。但他现在所画的形象很夸张很变形,这不是西方的东西,而是在惯修、梁楷、陈洪绶等大师影响下得来的,意在突出那种“高古奇骇”和“超凡脱俗”的精神气概。在作品《七贤图》中嵇康的形象就出自古之画像砖,并略加夸张,使之更加伟岸超拔,将头形拉长,不强调结构,仅刮出皴擦,以求沧桑感。另外如果在某些情况下,过分突出眼珠,往往将神情限定太死,有时“有眼无珠”更能突出人物的孤傲脱俗之气。
画中人物往往头大身小,此景在传统画中多有出现,因为它突出的是神而不是体,这种有时类似儿童画或民间绘画的造型,是稚拙天趣的自觉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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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绘画传统中很讲究“意境”,讲的是“言简意赅”、“意到笔不到”,“此时无声胜有声”,人物画也一样如此。宗麟先生的绘画无论如何尽情泼洒,所遵循的传统原则是明确的。如画作《风雪草料场》,画中人物林冲全身用大片淡墨包裹,头上斗笠低压,露出一半脸,背景朦胧的有点雪景,这便使人感到天寒、地寒、人寒、心寒,英雄从孤寂无助到奋起反抗。中华民族文化中,这意境被看做是至高无上的,而决定意境的是“精气神”中,气是核,有了气才谈得上精和神。
所以“气”是中国画的意境、精神和灵魂。这“气”是我们东方民族独有的文化精神,如当代抽象派赵无极先生就是以独特的“气”林立于该派大师之列。“大写意”,讲的是“大气”,不论是墨、是水还是色,都有一种气势纵横,酣畅淋漓、挥洒自如、叱咤风云的凛然之概,这“大气”也是正能量之气,作品“闯关东系列”既是以这种笔墨的形式突出关东人的粗放、豪爽向往自由的精神世界。同时,墨的晕染、渗化和肌理,让画有了生动气韵。“气”是画的精神、灵魂和“元气”,没有“气”的画就是死画。
“笔墨”是绘画中的概念,是中国画独有的,离开笔墨,中国画将无从谈起。所谓“笔”即指笔法,古之“十八描”它仅限于“线”的“形”,我认为“如折钗股,如虫蚀木,如锥画沙,如屋漏痕”才真的道出“线”的“魂”。这种“虫蚀木”和“屋漏痕”更有一种“金石篆刻”的韵味。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画的“线”是有意味形式的,具有审美价值有意味的形式,它与构成“面”的“墨”结合成神、气、韵、达到“意”这精神层面上心灵自由。宗麟先生在用笔上不求线的光洁滑畅,而求其老辣生涩,在此除了用毛笔外,还用瓷碟类硬器造线和泼洒,以求得和强化“虫蚀木”、“屋漏痕”的艺术效果。
所谓“墨”即指墨法,以墨之法有诸多妙技,宗麟先生情归“泼墨”,使之必然。他的心中所求,画之所至,不泼才怪。潘天寿曾解释“泼墨”法说:是大笔蘸饱墨在纸上挥洒,非倒耳。后来发展到张大千直接用碗碟盛墨,真倒了。这样利用宣纸的性能,使墨在纸上晕染渗化,达到一种气韵天成的境界。宗麟先生也是在这种理念下用碟子倒墨,在作品《闯关东》中基本就是用这种方法倾倒而成。它将不同层次的墨色衔接成人物的服装及其他物象,而墨色间渗化而成的肌理更有一种意想不到的天趣。自古有“墨分五色”之说,其实构成渐变的三个层次就足矣。 英国学者贝尔在《艺术》艺术中,有个著名论句:“艺术乃是一种有意味儿的形式”。中国绘画写心、写境、写意,求其神而不求形似,强调似与不似之间,这种意趣体现出的意味儿,是表现对象而不是再现对象,是“搜尽奇峰”由心重生的形服从神的意趣形象,它比真更真,比活更活,比笨更笨,比歪更歪,让人过目不忘,爱不释手,不得心痒。陈老莲的人物如此,宗麟先生的人物亦如此。
中国画自诞生以走过了漫长的成长之路,无疑还将按自己的生命轨迹走下去,代代艺术家们的呕心沥血,都是为他生命的延续。今天看宗麟先生的作品,亦会让我们忽觉他寂寞中的意义。此前,我曾不止一次的为他惋惜,认为他未曾达到它应有的艺术之巅。一九六八年我去北大荒时,曾带走他当年为学生时的一本乡下钢笔速写,几十年下乡返城,许多资料及自己的画都丢失了,可这本速写一直在我身边。今天看,那造型、那线条、那意趣,也称一流。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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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为他惋惜的理由。当我面对宗麟先生这批近作,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惋惜已不存在了。
这也是宗麟先生不为“碌之无为而羞耻”的理由。在他已经是“从心所欲”之年时,以“游于艺”,以“吾以无为成至乐矣……”,以“无为至乐”的心态继续面对他的已进入禅境的中国画——中华民族文化的至高境界。我忽然想起宗麟先生的一首诗“一生平淡欲何求/水墨丹青度晚秋/今若修来般若性/白云千载乐悠悠”。
( 作者为哈尔滨美术家协会原哈尔滨画院院长)(编辑
/李舶)